作者:沈清闲
但蒋习吃完了饭,就主动跟他们交代了。
他把魏启元跟他说的每一句话,大致意思都转述给他们。
霍行听得直咬牙,在听到蒋习说魏启元希望他跟他去香港时,暴跳起来,唾骂道:“去他娘的!要不要点*脸,跟他去香港?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狗东西,他配吗?!”
“我没有答应他,我一点儿都不想。”蒋习一脸乖巧状。
“宝贝真乖,做的真棒!”霍行摸摸他脑袋表扬道,又问:“然后呢?这个老狗东西还说什么了?”
“还有……”蒋习想了想,剩下的……便只有他临走前他说的,关于他们两个的事。蒋习摇摇头,说:“没有了。”
江月鸣点点头,道:“以后他再联系你,你不用再理会他。”
“嗯,我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江月鸣一笑,孩子太单纯,以为他说清楚了魏启元就不会再纠缠了。
她没有过多告诉蒋习关于他生父的事,但是他很聪明,许多事情不用跟他细说他也能知道。
魏启元那么多年来,从没想过要来找蒋习。他不是不知道蒋习的存在,相反,从蒋习出生到蒋习失去妈妈,再到被江月鸣领回家,一直到今天,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
在他还跟蒋习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怀孕了,甚至想让她把孩子打掉,说得很好听,处处为了蒋星河着想。当时蒋星河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画手,租了一个破旧的小房子,而魏启元,明明出自香港有钱人家,为了跟蒋星河在一起,装作跟她一样是个漂泊在大城市的穷小子。
那时候,他们怎么养得起孩子呢。
也是因为这个,远在B市的江月鸣才得知,蒋星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且怀了孩子。一向清高骄傲的蒋星河第一次跟她借钱,说自己想留下这个孩子,跟她借一笔钱,两年内会还给她。
视画画如生命的蒋星河,曾想过出去找工作,不想再画画了,因为画画养不起她的孩子。
江月鸣深知画画对她有多重要,跟她这种业务爱好不一样,画画是蒋星河的生命,而在有了蒋习之后,蒋习便是她的生命。
江月鸣怕她放弃了画画,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她四处宣传。哪怕她们是再亲密的朋友,蒋星河也不会平白接受她的资助,只有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她才是蒋星河,不会丢失自我。
得知这个消息后,江月鸣便去她所在的城市找她,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她的男朋友。
江月鸣家世显赫,见多识广,虽然家里没有开拓香港市场,但是她第一次见魏启元便起了疑心,香港人,姓魏。
魏家当家人白手起家,那时候已经闯出了一条路,势头很猛,在香港已经是排得上号的豪门,又十分高调。所以江月鸣想查魏启元并不难,新闻一搜便是。
魏家有四子三女,大儿子已逝,老。二便是魏启元。新闻上有魏家的家族关系,儿子女儿跟谁结婚了也会刊登上报。那时候网络还不像今天这么发达,蒋星河又完全不了解香港,只知道男友是香港人来内地漂泊。
不知道他是豪门之子,三年前便娶了妻,甚至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他们结缘于画,他欣赏她的画,懂她的画,她第一次遇到一个懂得她的男人,与他惺惺相惜,认识不到半年的时间,蒋星河便沦陷了。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同居、有了孩子,总共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当江月鸣拿着几张报刊扔到魏启元脸上,蒋星河捡起来看,看完了甚至很平静,听到魏启元亲口承认也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愤怒失控。
她一直是那个温柔淡然,骨子里清高孤傲到了极点的蒋星河,这份矜傲不允许她在人前歇斯底里。她离开了那个破旧的房子,和平分手。
那时候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江月鸣陪她去医院,在临上手术台前她后悔了,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月鸣便没有再劝阻她,因为蒋星河是个很执着坚定的人,她一旦决定了,别人劝也没有用。
江月鸣能做的,只有帮助和保护她,决定跟她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那年江月鸣刚生了霍行,把儿子放到自己爸妈家,她陪伴蒋星河和蒋习的时间比陪霍行还要多。
为了不让魏家那边知道蒋星河母子的存在,做了很多秘密工作。她曾想让蒋星河跟自己回B市,住在自己父母家,但以蒋星河的性子是不会去的。
蒋星河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城市,搬到苏州老家,她没有亲人朋友,唯一的朋友只有江月鸣。她一个人在苏州生活,把蒋习生下来。她生产的时候江月鸣全程陪同,手术前也是她签的字。
从蒋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江月鸣便开始照顾他了,与蒋星河一起把他带到这个人世间,所以她对蒋习的感情不比对自己儿子少,甚至更甚。
蒋习出生那年,蒋星河的事业发生了很大的转折,她的画卖出了很高的价格,在业内开始小有名气。
江月鸣常道,蒋习是个福星。
有了蒋习以后,蒋星河的人生,就只有蒋习和画画。
她渐渐可以靠画画养活自己和儿子,每日与儿子为伴,与画为友,生活似乎并不因为魏启元的事有任何影响。
可是,表面上越平静越淡然,插在心口的那把刀却日日夜夜伴随着她,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比一天深,插。进五脏六腑,遍体鳞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她患了抑郁症,在蒋习三岁之前,已经很严重了。
每天晚上闭上眼睛,便陷入了无底洞的黑暗世界,那是一个无间地狱,有一个魔鬼日日夜夜在她耳边说:来吧,那起厨房里的那把刀,或者走上天台,你就可以解脱了,你就自由了,就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蒋星河听他的,无数次拿起了刀,无数次走上天台,可是每当她这么做了,脑海里便响起了一声哭啼,一句妈妈。
那一瞬间,一道微弱的光芒照进了那个黑暗的地狱,把她从魔鬼的手上救了回来。
无数次放下了刀,无数次从天台上走下来。
她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呢。
蒋习还那么小,她不能让他没有妈妈。
她很明白自己的情况,她想摆脱抑郁症,想得到治疗,她想痊愈,她想活着。
她很努力的生活,积极接受治疗,每周定时看心理医生,每天坚持吃药,开始尝试社交生活。
可是,她依然走不出来。
在重度抑郁症那两年,蒋星河创作了她真正的成名作,能让她在美术史留下浓重一笔的《星河》。
而她的病情日渐加重,已经无法依靠心理和药物治疗。她雇用一个阿姨,给了很高的价格让她每天只做两件事。她每天送蒋习去幼儿园,回来之后便让阿姨把她绑起来,到了晚上要去接蒋习的时候,再把她松开。
只有这样,她才不能去寻死。
阿姨怀疑她是个神经病,做了几天便不敢再继续做这份工作了。蒋星河换了几个人,都做不长久,哪怕薪酬很高,也没有人敢做,害怕自己死了她们这些绑过她的人会惹上事的。
有一天,蒋星河与江月鸣聊天,她跟她说,蒋习想你了,问干妈什么时候来看他。江月鸣马上答应,这两天便过去。她笑道,你对蒋习那么好,他把你当成他的亲妈妈了。
江月鸣说,我也把他当成我的亲儿子呀。
两天后,江月鸣便听到了噩耗。
后来她常想,那天蒋星河是不是试探她的,如果她没有说那句话,她不把蒋习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不对他那么好,是不是,蒋星河就不会死了。
蒋习是她唯一的牵挂,她不舍得丢下他的。
她舍不得让他成为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可是江月鸣会做他的妈妈,而且做得比她更好,让他跟着江月鸣,他会过上更健康更正常更幸福的生活。
她便没有顾虑了。
后来江月鸣在她卧室里找到三封信。一封是写给她的,谢谢她那么多年的照顾,今后还要麻烦她继续照顾蒋习。一封是写给魏启元的原配妻子,向她致歉,若有一天她知道了,让江月鸣把这封信给她。还有一封,是给蒋习的。
是在她去世前三年便写了的——蒋习,对不起,妈妈很想陪你长大,但是妈妈做不到了,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守护你,好不好?
她真的想活着,想陪伴蒋习长大,三年前便写下了遗书,却一天天咬着牙,痛苦而努力的坚持了下来,她抗争了三年,但被病魔打败了。
而魏启元,就是那个把病魔带到她身边的人。可以说,他是间接害死蒋星河的凶手。
……
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要认蒋习这个儿子,江月鸣也决不会允许他靠近蒋习。
魏家这些年在内地发展并不顺利,背后也有江家的原因。魏家这几年已经大不如从前,老爷子年老病重,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是最合适的接班人,这两年更是内斗得厉害。
两年前,魏启元唯一的儿子意外身亡。终于,他想起来了他多年前在内地曾有过一段情,留下了一个儿子。
联想到这些,江月鸣便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来B市找蒋习。
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她并不关心魏家的内部斗争,还真想不到魏启元竟然会因为这个,想要认蒋习,把他带去香港。
显然,魏家也已经知道了蒋习的存在,并且他老父亲点头了,他才敢来B市找蒋习。
魏家是典型的封建豪门,只有男丁能分得股份,女儿最多只有钱和房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魏启元没了儿子,拿什么跟自己兄弟斗,而蒋习就是他最后一件武器
第83章
江月鸣派人查了,魏启元并没有离开B市,显然对蒋习还没有死心,势必要把人带回香港。
在B市是江家的地盘,魏启元不敢胡来,他也绝对不敢绑架蒋习强行把他带去香港,要走只能是蒋习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为了保证蒋习的人身安全江月鸣还是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他,只要他出门便有保镖保护。蒋习一般也很少独自出门,都是跟霍行一起的。所以江月鸣很放心。
魏启元在B市待那么多天,没有联系过江月鸣,江月鸣知道他会找她谈条件的,果然三天后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没告诉蒋习魏启元找过她,不想影响他的心情,他刚刚高考完,应该好好玩一玩放放松,魏启元的事她来解决便好。
她让蒋习把他的号码拉黑,看到可疑的来电号码也不要接,所以他联系不上蒋习,就只能通过她。
魏启元隔三差五给江月鸣打电话,起先是摆出一副深爱孩子的慈父面孔,谢谢她抚养了蒋习那么多年,为了答谢她对蒋习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想付给她一大笔钱,算是他这个父亲的一点心意。
而后,又给江月鸣开了很多丰厚的条件,只要她把儿子还给他,无论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江月鸣听了直冷笑,对付这种人她有的是手段。
见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他,魏启元开始退一步,说他父亲年事已高卧病在床,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或几个月,只想在临终前见见这个孙子,他可以不认回儿子,只想带他回去见见爷爷,就当是去香港玩一个月,会平安把他送回来。
去了香港,就不是江月鸣能说得算的了。
有一天一家人吃晚饭时,江月鸣又接到了魏启元的电话。她不当着丈夫和孩子们的面接电话,当场摁断了。
过了会儿魏启元又打了电话过来。
桌上三人面面相觑,蒋习和霍行都猜到是谁,霍明城狐疑问道:“谁啊?”
江月鸣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电话了。
霍明城更好奇,问霍行:“你妈最近是不是总跟一个人打电话?”
“反正不是我后爸,您放心吧。”霍行说。
霍明城笑起来:“你爸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不知道魏启元的事,霍行心想,这个家老霍地位最低,最没有发言权,一家之主是江月鸣,本来她应该是老大,但由于她最疼蒋习,所以蒋习的家庭地位是第一的,江月鸣排第二,霍行感到很骄傲,因为自己是倒数第二。
他爸才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个,他不是垫底就好。
江月鸣在外面接电话,听魏启元说道:“我知道你对蒋习好,可是把他留在你身边,对你们未必是件好事。”
她任他说下去,倒是想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只见魏启元抱歉又愧疚的道:“这件事是蒋习做的不对,孩子太小不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代他向你们家致歉。”
“你还不知道吧,我也不想瞒着你了,蒋习和你儿子……唉,他们两个小孩子不懂事,做出一些不成熟的行为,希望你不要责怪他。”
江月鸣听出来了他在暗示什么,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蒋习和霍行的关系,还以为她不知道,想通过这个离间他们母子。照他看来,没有几个父母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而且还是她当作亲儿子一样来对待的养子和她的亲儿子搞到了一起,有谁能接受得了。
她为此对蒋习失望,甚至厌弃了他,蒋习在这里没有了家,就会跟他去香港了。
江月鸣觉得很不可思议,魏启元活了半百,在错综复杂的豪门争斗了半辈子,就这智商?就他这手段,怎么可能斗得过他的兄弟,怪不得要通过儿子来争股份呢。
“魏先生,我是蒋习的妈妈,不止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更是我儿子的伴侣,我这么说,你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