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十九盏灯
难道是眼花看错了?月光下枝叶婆娑, 在墙壁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 并没有什么人经过的样子, 从站立的位置看去, 只能看到几扇紧闭的窗户。
搜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韩韶军不得不承认大概是将树影看成人影了。
缓缓迈开步子, 走出一片低矮的冬青,韩韶军搓揉双臂, 感觉到了寒意。
“韩总!”一个轻柔明快的声音响起。
韩韶军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人从阴影走来,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 是与季元熙同来的卫子阳。
他怎么也在后院?韩韶军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问题,卫子阳已走到了他面前:“韩总怎么一个人在花园里?”
心里的疑问反倒被对方先问了出来, 韩韶军有种两人思路合拍的感觉:“屋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我也是!这些人吵死了,我恨不能远远得躲清静。”月光照亮了卫子阳的脸庞, 他的左半边脸上有精致的白色文身,是一根藤蔓妖娆地卷曲,舒展出片片薄荷叶,在月夜下近似于妖。
卫子阳漂亮,可漂亮的人韩韶军见得多了,无甚稀奇,就算脸上有大片文身也最多是漂亮得独立特行,但当两人面对面,韩韶军感受到了卫子阳的独特魅力。卫子阳的笑容有种力量,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着笑,却像四月芬芳的气息一样不知不觉沁人心脾,等到人反应过来时已深深地被他感染,不知不觉跟着他微笑。
难怪他能笼络季元熙这么多年,韩韶军心想。回想起两人进门时亲昵的模样,韩韶军的心中又长叹了一声。
卫子阳清亮的眼眸倒映出韩韶军的身影,他眨了眨眼:“正好我一个人,韩总也一个人,不如我们两个人搭个伴。韩总上次救我一命,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我别的本事没有,陪人聊聊天还是可以。”
之前韩韶军只觉他长得好,这一刻只觉他声音也好,说话时不轻不重不急不缓拿捏得正好,让人无法拒绝,等脑子反应过来时,嘴上已先一步答应:“也好,院子里坐久了确实有点无聊。”
“太好了!”卫子阳欢喜地拍手,“外面有点冷,我们里面坐。韩总想喝点什么,来壶热茶?”
韩韶军有点惊讶于他的敏锐,他在外应酬多多少少都还是会喝点酒的,总共与卫子阳没见过几次,他竟然发现自己更需要的是茶。
卫子阳压低了声音调皮地在韩韶军耳边道:“我知道孙翰家里藏了点极品大红袍,据说是那几棵母株上的,我们不跟他客气,想办法弄出来喝掉。凭韩总的面子绝对没有问题,我就顺便沾光啦!”
韩韶军不由得笑出声,原以为卫子阳是个精致的花瓶,没想到是个淘气的捣蛋鬼,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跟着他的节奏走。
两人在偏厅里坐定,卫子阳狐假虎威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孙家的帮佣果然端出了一壶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所谓的“极品大红袍”,但确实是色泽鲜润,香气宜人。
闻香品茗,两人闲聊,大部分时候是卫子阳在说,韩韶军在听,从坊间八卦说到季元熙私房糗事,总之什么好玩说什么,什么逗趣聊什么。韩韶军的情绪原本是低落的,不知不觉间,心情变得愉悦,仿佛和卫子阳闲聊是一种享受,永远都不会怕冷场,永远都不会闷,只要有耳朵能听,就是一桩人间乐事。
欢笑过后,韩韶军忽然意识到,卫子阳不是无缘无故来找自己说话的,他是看出自己闷闷不乐才专门来逗开心的,最近的糟心事想必他也有所耳闻,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让自己笑一笑还是能做到的。
韩韶军喜欢他,没有太多深意,就是单纯地喜欢这个漂亮的人,而如今喜欢中又多了些感激。
两人正聊得开心,并没有发现有人站在远处,出神地望着他们。
姜辰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跟人聊天一转身发现韩韶军不见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最后在偏厅里找到了人。但他没有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反而远远地看着他。
因为,他在笑。他已经多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笑过了,姜辰记不清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沉默的,愤怒的,甚至阴沉的,他就像一幅被冰封的春日画,虽然偶尔还能看到过去暖意,但更多的是冰冷和坚硬。
几乎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没想到现在,他却笑得那么开心,只可惜这个笑容不是因为自己而展现,而是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路人。
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想对自己笑。
姜辰心中酸溜溜的,他有点嫉妒卫子阳,可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能看到韩韶军笑,即使不是对自己的,能在一旁偷偷地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
他笑,便是天堂,他悲,便是炼狱。
但天堂没能维持多久,当季元熙从孙翰书房里出来后,卫子阳也不得不离开。
韩韶军明显有点不舍得,但也不能多说什么,人是别人的人,听说季元熙是个大醋缸,吃起飞醋来一点都没有风度。
季元熙的保镖拿来两人的外套,季元熙先自己穿上后,又亲自给卫子阳套上,还顺势将人搂在怀里抱了抱,然后像来时一样,牵着他的手离开。
姜辰总算得到机会靠近韩韶军,却看见韩韶军直愣愣地望着季元熙和卫子阳的背影,收都收不回来。
醋意翻腾,姜辰违心地说:“季元熙养的人确实有几分姿色。”
韩韶军的神情寡淡,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韩韶军。“他们应该是爱人吧。”
不等姜辰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韩韶军已侧身离去。
——
萧进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他说韩韶军和姜辰这小区不错,准备搬过来做邻居,然后没过多久就真的买了一套,还把韩韶军和姜辰两个人抓了壮丁帮忙搬家。
韩韶军的手是使不上劲的,姜辰对于干苦力是完全没有兴趣的,萧进则是兴致勃勃,指手画脚地指挥姜辰,大大小小的周转箱堆满了客厅。
“真费劲!我最烦整理东西了,叫我说你这些垃圾直接扔了!”姜辰不耐烦地蹲在一个周转箱旁,手伸在里面划拉,制造出噪音。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了呢?”萧进美滋滋地把一个模型放进展示柜,这还是少年时韩韶军送给他的。
韩韶军则是盘腿坐在沙发旁,手里捧着一本影集,里面都是萧进十来岁时候的照片,当然里面还有同样十来岁的韩韶军和姜辰。那是最青涩的时光,也是最美好的岁月。
姜辰把玩着一个旧网球,这是他年少时送给萧进的,上面还有他花里胡哨的签名。那还是他初中时候参加市里的比赛获得了名次,小时候人总有点傻气,所以煞有介事地把球送给萧进,把球拍送给了韩韶军。
如今球被萧进好好地收藏着,不知道球拍还在不在韩韶军那里。姜辰偷偷地瞄韩韶军,他很想问一句,但又怕韩韶军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韩韶军合上影集,揉了揉右臂。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冷,搬了个箱子后隐隐作痛,这种痛很折磨人,并不是很痛,但缠人得很,时不时地刺一下,让人很不痛快。
姜辰看到他皱着眉头,就知道他犯疼了:“医生说你的手臂复健一直做得不太好,还跟心理作用有点关系,平时没事还是应该多练练,说不定会好一些。”
韩韶军又从箱子里拿出另一本影集,擦了擦上面的灰,并没有什么搭理他的兴致:“无所谓,不好用就不好用了。”
姜辰更加难受了,使劲捏了捏网球:“不如有空的时候我陪你打打网球吧,你以前不也是很喜欢的吗?”
韩韶军抱着影集出了会神,冷冰冰地翻了翻眼皮:“我从来都不喜欢打网球。”
姜辰心里咯噔一下。小时候韩韶军的运动神经并不发达,但在网球上花了不少工夫,每到周末总是和他在球场度过,球拍买了一个又一个。可现在他却说他从来都不喜欢打网球。
他曾经很努力地练习,只求能站在同一个球场上,只求小小的球能连接球场的两端,但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运动。
那个一门心思对自己的韩韶军已经不存在了,那个记忆中会追逐自己脚步的少年已经错过,所以他说了实话,他从来都不喜欢打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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