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再说
夏烧什么也没解释。
“走走走,回家。”应与臣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望江的车库。
夏烧骑得快,先到得早,鬼鬼祟祟地把车停在了江浪霆的位置上,蹦蹦跳跳地去自家车位上找应与臣。
后者锁了车就蹦下来,要报刚才揪耳朵的一揪之仇,一掌拍到夏烧头盔上:“给爷死!”
“你干什么!”
夏烧被这掌风劈得一趔趄,差点腿软磕在水泥柱子上。
他朝前跑几步,觉得自己这防身头盔不能摘,一路和应与臣你追我赶地从车库跑到负一层的电梯间边,按了上楼键,又像高达打架似的,接下应与臣一拳。
应与臣赤手空拳地砸在夏烧的骑行服上,疼得龇牙咧嘴,不得不躲闪一二。
也许是四周无人,两个人小男孩儿上身,打打闹闹地进了电梯间,发现电梯在一楼停下后迅速恢复宁静,毕竟有外人要进来了。
刚刚光顾着打架,还没按楼层。
夏烧突然发现一楼要进来的不是别人,是辛猎。
辛猎手里还拿着文件夹,看样子是替江浪霆在家里拿什么东西。
手一抖,夏烧多按了两层。
按完他就收回手了,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按错。反观应与臣,也正在低头回微信,眼神望着电梯里的人脚尖儿,没顾上按了多少层。
电梯里就三个人,辛猎自然也看到夏烧了,也认识这一身行头,瞬间换上灿烂无比的笑容:“那个,嗨!二……”
“您是二十几楼的住户吗?”
夏烧边咳嗽边朝辛猎使眼色:别乱喊啊这我家里人。
“对啊……”辛猎顿悟,边说边去按了江浪霆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厢内陷入短暂地沉默之中。
“叮咚。”
江浪霆家楼层到了,辛猎朝夏烧微笑一下,转身出了电梯。
由于多按了一层,电梯又太快,夏烧惊魂未定,莫名其妙地就拽着应与臣出了电梯厢。等出了他才发现出错了,扭头又要去按电梯。
应与臣赶紧拦住他:“没事,就走楼梯下去吧。我吃撑了,现在得锻炼锻炼。”
夏烧没什么异议,于是跟着应与臣走消防通道了。
“你看刚刚那人按的楼层没?好像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住的,”应与臣走在楼梯上,语气神神秘秘,“是吧?”
夏烧脚步一顿,“是,怎么了?”
只听应与臣的声音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荡着,讲个事儿讲得像鬼故事:“虽然说在背后议论人家不太好,但是你是我兄弟!我要跟你说说我属于女人的第六感!”
沉默几秒,夏烧累得小喘气,“你是女人吗?”
应与臣继续说:“伟大的生命都是雌雄同体的,听过吗?”
“……?”
夏烧现在就想一脚把应与臣往楼底下踹,“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不定啊,说不定那个,是他男朋友。”
“哦。”
“哦?”应与臣夸张地重复他的话,又下了好几级阶梯,跑到夏烧面前想堵他的路,“你爱得这么卑微了?”
“哈哈。”
夏烧干笑两声,不想在楼道里刺激他,快速绕过人,走在了应与臣前头。
“我知道了!”应与臣拽住他肩膀,“哀莫大于心死!”
“……臣臣。”夏烧忽然叫他。
“嗯?”应与臣在想这最后一段楼道的灯怎么不亮呢,“你怎么还不把头盔取了?”
我怕你等下揍我。
夏烧没敢说出来,又喊了遍:“臣臣。”
应与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色道:“怎么了?”
终于鼓起勇气。
夏烧的嗓音糯糯的,口吻也放软了:“我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是我男朋友。”
应与臣一下没站稳,脚下一滑,连屁股墩儿带背,拽着夏烧的衣摆,猛地摔在楼梯坎儿上。因为楼层挑高得厉害,层高又太高,楼梯自然更陡。
“哎!”
“我靠……腰断了……”
“你别动!别动!疼疼疼……”
火花带闪电的,夏烧被应与臣拽着一路从楼梯上滑滑梯似的摔到底,还被压在了下边儿。
他感觉要不是这头盔还没取,准得把脑门儿给磕出条口子。
揉揉脸,应与臣从地上撑着胳膊想爬起来,抬眼就看到自家大门在眼前高贵冷艳地立着,忍不住说:“哇……我们还摔到家门口了。”
他话刚说完,门开了。
只见贺情拎着两袋垃圾,身上的羽绒服还没脱,是刚从外边儿赶回来的模样。他一脸吃惊地盯着趴在家门口的两个人,再看另一人还搭在最后一节阶梯上的腿,缓缓开口:“你们俩……在殉情?”
我是说刚刚什么声音,像楼道里传来了哀嚎。
“……”应与臣被吓得话不敢说,下意识挪动上半身去挡住夏烧。
这一挡,贺情更感兴趣了。
他看应与臣正趴在门口地毯上揉屁股,确认小孩儿没摔着脑袋,再看旁边一身五彩斑斓的骑行服的人,皱眉道:“这是……”
哎呀,炸鸡都掉地上了。
夏烧下意识扭头去看应与臣,手臂却抬起来把脑袋上的头盔给抱稳了,生怕下一秒头盔自动脱落,变成头盔人冲着贺情大喊“快看就是他”!
就算头盔没取,夏烧仿佛也能听见应与臣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我操”。
果不其然,反应慢半拍的应与臣眼神瞬间惊恐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护目镜交汇在一处,噼里啪啦一阵闪电乱放,开始眼神交流。
夏烧:完了,我说什么?
应与臣:你问我你说什么?说你在cosplay铠甲勇士吗?
第48章 跨年(一)
如果在一年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评一个“年度死亡瞬间”的奖项,夏烧一定会把它颁给现当下。
他和应与臣像不愿意面对现实似的,非常默契地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
算了,反正今天横竖都是一死。
夏烧想不好如何开口,干脆选择把护目镜拨上去。他拨好护目镜后垂下眼,手指翻飞在下颚,将轻便的头盔系带扣解开,全程没吭声。
宽敞的楼道内回荡着应与臣一抽一抽的呼吸声。夏烧反倒冷静下来,属应与臣最紧张。
拎着垃圾袋,贺情没有要停下来训斥谁的意思,眼神不断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游动……
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夏烧那双遗落在护目镜内的双眼上。
贺情没多表态,没诈唬,一反常态地选择镇定。
他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冲电梯门看了眼,说:“我去把垃圾扔了,你们两个人先进屋。”
“……”应与臣和夏烧一起沉默。
“楼道里多冷啊。”贺情走几步又停住脚,扭头冲两个弟弟笑了笑。
楼道内一阵风穿堂而过。
应与臣第一个翻身起来,把扔地上的炸鸡口袋也捡起,连拖带拽地把夏烧也往屋内拉。
刚进屋,应与臣搓搓被摔得挺疼的手臂,对夏烧说:“你觉不觉得刚刚他那个笑容更冷?”
夏烧持续性保持沉默:“……”
清了清嗓子,他把头盔放在家里客厅的桌子上,凑过去问应与臣,“你怎么也这么紧张?”
“咱家连坐制度,知道吗?”应与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仰天白眼一翻,装死,朝夏烧挤眉弄眼的,“我会被杀头的!”
说着,应与臣就想去揪夏烧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夏烧边笑边躲,把头盔举着要往应与臣头上戴,“你信不信我现在把头盔扣你头上,然后看起来就是你在玩儿摩托了!”
“别吧……”应与臣怂了,缩着脖子坐在沙发边缘,“我亲哥能把我从东边儿砍到西边儿你信吗?”
门外,贺情把收拾好的垃圾袋放在了楼道里的垃圾回收处,犹豫着要怎么进屋。
说实话,表弟也这么大了,该做什么事儿自己都有数,自己再怎么算是“哥哥”,和他平辈,有什么事儿也只能提醒一二。
贺情和夏烧亲近,知道夏烧平时的生活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枯燥乏味,这突然找到了一个高危乐趣,一时不知道是好是坏。
况且他自己也玩儿过赛车,还出过大大小小的事故……
他没资格去说什么。
一想到那时候满驾驶座的血、医院里被单白茫茫一片,耳边引擎声仿佛又在脑海里呼啸而过。
贺情忍不住头皮发麻,很害怕同样的场景在弟弟身上发生第二次。
以前他也对摩托车有过兴趣,被当爸的追着撵了好几天,从不知道哪儿扯了张已经泛黄的老合影,说,看,这个,这个,都是你几个未曾谋面的叔叔,都是玩儿摩托给玩儿没了……
再者就是谁的儿子多么优秀多么出色,结果不听家里劝告,晚上飚夜车,横死在了哪条公路上。
贺情当时听得无所谓,觉得这种事跟自己根本没关系,可是当落到身边人身上时,他一联想到自己出过的事故,仍然感到后怕。
但是他明白,人总是要为心之所向活着的。
一进屋,贺情先把毛衣纽扣解开散了散热,抬下巴招呼道:“应与臣。”
“到!”被喊到大名的无关闲散人员速速起身,手里拿着半只刚撕下来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