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宣蓝田
她自己拿着纸笔算了一算:邰家老太爷五十又五,儿子三十八,孙子今年及冠,重孙已经去念蒙学了;而太上皇今年五十整寿,跟邰家老太爷没差几岁,晏回二十又四,孙子还没见着影儿呢。
——跟自家差开了一个辈啊……
原先还告诫自己“不能急不能急,急也没用”的太后确实受了大打击,把身边伺候的乐霁姑姑又派去了长乐宫,每天晚上给唐宛宛蒸一碗药膳。
不多,浅浅一碗,宛宛本就年轻,气血又足,不敢补得过了,药膳中用的都是温补之物。
太后娘娘心里算得美:入冬好好养身子,年后怀娃娃,生娃娃的时候正好是秋天,那会儿生下的孩子不易生病,做月子也比夏天和冬天省心,真是再好不过了。
晏回还有点犹豫:“宛宛入宫才两个月,母后您急什么?她心性还不稳,这会儿就做娘有点早吧。”
为母的不都应该像太后这样大事小事从不含糊的吗?或是像唐夫人那样关爱子女事无巨细件件妥帖的。宛宛自己还是孩子脾气,她要是做了娘,晏回脑中浮现的场景都是宛宛怎么逗孩子玩,像昨晚那样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这么想着,他便说:“且等两年吧,孩儿再好好教教。”
“你还敢等!”太后直瞪他:“你父皇二十六有的你,他是咱大盛朝皇嗣来得最晚的皇帝,你还想越过他去当这第一人?”
晏回分不清自家母后这是真动气还是假的,无奈应道:“孩儿晓得。”
“再说你想生还不一定有呢,母后入宫一年半才有了你,那么多老太妃都比母后进宫早,没一个怀上的。”太后又苦口婆心地絮叨:“咱们老晏家的种不行,好几代了都是一脉单传,母后叫人给你补补,争取年初就怀上,秋天坐月子也省心。”
被认定为“种不行”的太上皇默默不语,抿了一口热茶。
于是从这天开始,唐宛宛每天一小碗药膳,晏回每天一小盅粥。以前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都是一样样的份例,唐宛宛头回看见陛下吃独食,怎么能不好奇?
“陛下你吃什么呢?”
她这么问了一句就算是打了招呼,伸过个勺子来舀了一勺汤。晏回也不拦她,微微笑着等她的反应。
唐宛宛鼻子一闻就觉得味儿有点怪,她还天真地想着没准不好闻但好喝呢,怀着期待入了口,立马皱巴了小脸,强忍着咽了下去:“这是什么东西,难喝得要命!”
“喝点也好,医书记载这是能养颜的,比血燕还滋补。”晏回笑笑,也不跟她说这就是所谓的补肾的牛鞭,只伸筷夹了一个甜甜的南瓜饼给她。唐宛宛接连吃了两个,嘴里的怪味总算消了下去。
也不知是那吃下的牛鞭立竿见影,还是晏回心里本就燥,反正刚躺上床,待唐宛宛习惯性地贴上来——两人不过是手臂挨着手臂,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晏回几乎瞬间有了反应。
他只好往边上靠靠。唐宛宛眨眨眼,又往过蹭了蹭,挨得更紧实了。
晏回又往边上挪了挪,两人中间隔开两指宽的缝。
“陛下是不是嫌弃我了?”唐宛宛皱着脸,捞过自己的头发来闻了闻,还是香喷喷的啊,嘀咕道:“我今晚是没沐浴,可哪有人大冬天天天沐浴的?身上也没出汗啊。”
晏回被她逗笑了,不敢挨她太近,只好抓过她一只手摩挲着,低声说:“朕哪儿有嫌弃你?”
唐宛宛的右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他掌心极热,贴在她手背上仿佛都能灼伤似的。唐宛宛一惊,忙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不无担忧地问:“陛下你是不是着凉了,怎么这么热啊?”
说话间,还怕额头的温度不准,又探手在晏回颈下摸了一把。
比他皮肤微凉的柔荑拂过,掌心之下又是喉结这般敏感的位置,晏回喉头飞快地滚了两下,身下愈发躁动不安,索性将她两只手一齐握住,微哑的声音中透着些无奈:“朕没着凉,也没发热。你可别招我,若不然破了你那三日一回的规矩,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前天晚上有一次,到明天晚上才行,晏回每天都算得仔细。唐宛宛巴不得他永远不要想起来,闻言连连点头。
第49章 胡舞
晏回发现唐宛宛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日一整天都在下雪, 只中午时停了那么一会儿,到了晚上积雪已有两寸来高。宫人撑着华盖送他入了长乐宫, 内殿的门廊之上如往常一般亮起了一排灯笼, 看得人心里发暖。
晏回推门进去,将沾了一层碎雪的朝履脱在了门口, 换上轻便的步履。方绕过屏风入了内室, 一眼便看见唐宛宛坐在椅子上,一名女医正跪在她脚边。而红素絮晚几个丫鬟则站在一旁, 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的是干净的纱布、几只小玉瓶, 还有剪纱布的小剪。
“这是受伤了?”晏回一惊, 忙快步上了前, 只见宛宛穿着宽松的中衣,将右边的裤腿高高捋起,露出的膝盖被裹了好几层, 纱布中间晕开浅浅一小团淡黄色,是药油的颜色。
唐宛宛早就想好了说辞, 见陛下面色不愉,她忙解释说:“下了雪不是路滑嘛,上午在学馆时摔了一跤, 磕破了一小块,红素大惊小怪地非要包起来。”
红素先是看了陛下一眼,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望了陛下一眼, 这才低垂眼睑说:“正如娘娘所说。”
晏回本来还没怀疑,可见了红素这个表情,他能信才有鬼。他面上不动声色,又问了问医女,两位医女恭恭敬敬答:“明日便能结住口子,贤妃娘娘别吃辛辣之物,也不能让伤口被水浸了,等到结了疤,再用玉露膏涂几日,保准一点疤都不会留。”
“娘娘临睡前,婢子再来给您换一回药。”闻言,晏回没让两个医女离开,叫人安排去偏殿住下了,方便随时传唤。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医女被召来换药,这时最里层裹着的纱布都已经凝在了伤口上,还得蘸着温水才能将纱布取下来,唐宛宛疼得直嘶气。等纱布解开了,晏回探过身仔细看了看,倒是没流血,只是擦伤了一片,周围还有一圈青紫,看上去确实是磕碰了膝盖。
晏回心疼得要命。却更认定了她说的不是真话,上午就磕破了膝盖,怎么可能晚上才回来包扎,跟着的丫鬟都是死人不成?
这夜夫子留的课业是丫鬟仿了她的笔迹做的,沐浴是晏回帮的忙。唐宛宛还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儿:“陛下怎么能给我洗澡呢,羞死人了!让丫鬟来就行了!”
晏回置若罔闻,朝红素等人瞥了一眼,几个丫鬟都识相地退下去了。
木板制成的浴桶足有腰那么高,唐宛宛通身上下没有半点遮挡,右腿还被晏回握着搭到浴桶边沿上,防止水弄湿膝盖。她身段柔软,因为一条腿这么大开着,明晃晃的灯烛再一照,水中一片风光大好。
唐宛宛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刚往回缩缩腿,又被晏回斥了一声:“乱动什么!”只好委屈巴巴地保持这个姿势。
晏回身下烫得跟烙铁似的,偏偏他能一直强忍着,除了喘息重些,再看不出别的异常来。等到洗得香喷喷了,丢上床被子一裹,晏回就开始享用三日一次的大餐了。
“陛下怎么能这样呢!”唐宛宛晃晃自己的右腿,缠在上头的白色纱布愈发显眼,她含着一泡眼泪哼哼唧唧:“我腿都受伤了!”
确实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晏回静了须臾,随手扯过一旁的床帐,将她的右腿高高吊了起来,保准动作再激烈都不会伤到。
唐宛宛:“……”
“陛下精虫上脑!陛下色欲熏心!陛下心狠手辣!陛下辣手摧花!……嘤嘤嘤,陛下狼心狗肺!良心都被狗吃了!”
随着床榻起伏的频率,唐宛宛一个一个成语往外蹦。晏回先前还能笑着任她骂,这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伏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耳边总算清静了。
作为一个“精虫上脑”的皇帝,晏回还是心疼自己的小萌宝的。等唐宛宛睡着了,他独自起了身,趁夜把红素絮晚几个近身照顾的喊了过来,问她家主子那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四个大丫鬟齐排排跪着,额头抵着地面不吭声,都是实打实的忠心。
晏回瞧得心中满意,面上却冷飕飕的,淡声威胁:“连主子都照顾不好,上学馆都能摔一跤,不如遣回内务府去重新学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