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霄
仲辰沉默了很久,又伸手把简子星的睡衣帽子拽了下来。
“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他说,“没成年呢,就算复读也还是个儿童,最多算个冷酷儿童。”
简子星乐了起来,乐着乐着忽然感到嘴角有些咸,他茫然地抹了一下,果然是湿的。
其实他很少哭。
老爸出车祸之前,他最后一次哭就是小学二年级那天晚上。但出车祸之后,别说今晚,前一阵也偷偷抹过好几次眼泪。
生活能给人的最大的磋磨从来都不是什么求而不得,而是生死之间的庞大裂痕。
“好像下雨了。”仲辰嘟囔着,伸手在空中接了接,过一会又缩回手,“是下了,但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简子星没吭声,依旧趴在栏杆上。仲辰过一会又小声问,“所以,你爸,我是说你那插管子的爸,这么多年还在跟你生气吗?”
“他很倔,而且很要面子。其实李经义也没说错,他有些过于清高。”简子星喃喃道:“出事之前我是他人生最大的骄傲,出事之后……我就是他最大的耻辱。”
“也能理解吧。”仲辰叹气,“毕竟男人。”
“嗯。”简子星看着江面,微微眯起眼,脸上有些茫然。
“但其实我和他的关系这些年好了一些,之前我在附中上学,高三一年只要周末回家我就肯定是回老房子的。我爸之前还总赶我,但去年他一次都没赶过我。嘴上说让我别回来,但我要是真硬着脸皮进家门,他叫外卖也会带上我一份。”
仲辰操了一声,乐道:“我他妈听前面都听感动了,但叫外卖是什么鬼?你爸都不自己做饭的??”
“我做的比他好吃。”简子星淡淡道:“小时候我不愿意回那个家,回这边又总是被他赶,只好去我朋友家里蹭住。但我朋友那时候就住校了,他爸妈也不在H市,我只好自己做饭。后来我做饭给我爸吃,但他很少赏光。”
“……”
暴殄天物。仲辰心说。
在简子星无意中回头的一瞬间,他又努力收起了没吃饱的遗憾表情。
简子星忽然眯眼审视着他,“你是不是又饿了?”
“没有。”仲辰立刻说,也趴在栏杆上看江,“我又不是猪精。”
简子星叹口气,和他一起看着江面发呆。
是下了毛毛雨,身上衣服渐渐变得有些潮,两人胳膊肘怼在一起,潮上加潮。
仲辰忽然问,“哎,你那机器人挺牛逼啊,叫什么来着?”
“小蟹。”简子星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大闸蟹,是一个星座。”
“巨蟹座啊?”仲辰问,“你不是巨蟹座的吧?”
“我双子。”简子星说,“是小蟹座,不是巨蟹座。小蟹座在双子靠近巨蟹的区域,五百多年前它被天文学家创建,但后来却不再被认同,成为了一个被废弃的星座。”
简子星垂眸轻声道:“就像我一样。”
世界仿佛在那一声落下后都静默了,静到连牛毛小雨都恍若有沙沙的声音。
简子星对着江面发呆,忽然肩膀一沉,身上被压住。
仲辰整个人从后面搂上来,胳膊使劲圈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挤压得十分疼痛的拥抱。
“别这么说。”仲辰的声音很闷,“你这样说我心里特别难受,刚才还想着和你一起去撸串呢,现在连撸串的心情都没了,丧到极点。”
简子星沉默片刻,百十来斤的人压在身上,又沉又有点热,仲辰和他头挨着头,呼吸就喷在他侧脸上,有些痒。
“所以你还是饿了呗?”简子星闷声问,“你不是说你不是猪精吗?”
“我是乔治。”仲辰说。
简子星叹了口气,一声叹完又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忽然很想笑。
“真荒唐啊。”他对着江面感慨,“你知道最荒唐的是什么吗?”
“是你刚刚骂走了你那金色的爹,现在却在使劲想他给你分析的破烂账。”仲辰说。
简子星愕然,“可以啊?这都能猜到。”
仲辰叹了口气。
雨好像大了一点,俩人身上都湿了,但谁都没说要走,就在那顽强地浇着。
半大不大的孩子,都有这股倔劲。天要下雨,人要叫板,人淋得湿透感冒却心满意足,但天仍然下雨,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听我这个没爹的孩子跟你说说吧。”仲辰说,“刚才在医院里,我誓死维护你的面子,但其实你那个金色的爹没说错。”
“你那插管子的爹,现在是半植物人状态。养好了还有百分之一苏醒的可能,养不好就是一辈子植物。但无论哪一种,对你而言都是巨大的经济压力。你就算拿到WMRC世界冠军冲出祖国走向银河系进入牛逼闪亮亮大学,几年之内也付不起这笔钱。”
简子星沉默着,算作默认了。
“当然你也可以拿你妈的钱,但容我猜测一下,你妈应该不赚什么钱吧,最后还是你那金色的爹出。”
仲辰深吸一口气,勾着简子星的肩膀,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你自己也知道早晚得低这个头,不如趁早,现在把你爸转到好一点的私立医院去,投入最大的医疗资源照顾,也许还有可能。你那金色的爹是个人渣,路过闻个味就知道了,但他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为你好,虽然可能只是怕你耽误成绩考不了什么他想让你考的学校吧,但反正于你养父而言没有差异。”
“我知道这个对你很残忍,”仲辰说。
“但世界如是残忍。”简子星轻声接上。
仲辰轻轻勾起唇角,又趴在他肩膀上说,“但你还有个弟弟呢,莫方,弟弟永远抱紧你。”
简子星没吭声,仲辰在他耳边呼呼喘气,实在是太痒了。
但他又不想动,被人那么压在身上挺有安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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