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z
江淮懒懒地笑:“接得挺快。”
“六……”
薄渐轻声说:“原本就想打给你的。”
“那巧了。”江淮说。
电视人声如沸。
“五,四……”
江淮微微眯起眼,窗外漆黑,“嗖——”地窜上一束烟花,火花般的四溅迸开,像一燃即熄的星子。
“嗖”,又是一朵。
尖锐破空的烟花声骤然频繁开来,如同漫天星火,金红青紫,都迸裂到一起。
春晚的最后倒数:“三,二,一!”
右上角透明的计时转至00:00。
很吵,江淮却听得见薄渐很轻的呼吸。
“听见了吗。”他低声说:“烟花。”
第112章 终点
学校2月9号开学。
二中向来管得松, 但毕竟高三,也没捱住, 比高一高二早开学半个星期。
离一模还有不到一个月。
一轮复习已经到了尾巴。一轮复习是高三三轮复习里时间最长,覆盖知识点最细致, 唯一一次系统复习。老师一直有个“一轮复习定生死”的说法, 特用来警示及恐吓不好好学习的同学。
放寒假前, 收拾东西回家, 江淮要薄渐把他自己养的小薄荷带回家……这一盆娇娇弱弱的小薄荷放在不供暖的学校宿舍大半个月,保死无误。
薄主席觉得有理,于是把小薄荷寄存在了江淮家,临别前叮嘱:“你要好好照顾它, 不要老薅它叶子,明年你带回来, 我还要继续养的。”
江淮:“……”
呵呵。
寒假期间, 薄主席多次以“探望盆栽”的名义到访江淮家……和江总双方面相处得十分愉快。
尤其是江总,每每她看到薄渐是这么一个懂事听话有礼貌,想法成熟,不胡闹不乱来, 还处处顺着江淮、让着江淮的孩子, 都心内愧疚,顺便再敲打敲打江淮让他不许欺负人。
江淮的脾气比以前好了许多, 他忍住没有把那盆和薄渐情深意厚的小薄荷连盆带土的一起扣在薄渐脑袋上。
到二月份,天气尚没回暖。
但一天到头,呆在学校能做的事情少, 江淮比往常看见了许多没注意到的。譬如灌木枝条上裹在褐色枯皮里的芽,从土里冒出来指头粗,几寸高的春竹,用鞋底碾开去年的枯草底,已经微泛嫩绿的新草。
他手机里存了许多照片,内存不够,也不想删,寒假他就多买了个单反。
他没技术,不讲究好看,不讲究布景,就是想随手拍下来。
新年回来,显然能觉出同学更沉闷。
沉闷的愈沉闷,放纵的愈放纵。
像被推到悬崖边的新鹰,要不飞出去,要不跌落崖底。
赵天青是个体育生,但他却出奇地没有在放纵的那一批里,江淮现在不和他做同桌,但总归还都是坐后排,不远,江淮时常看见赵天青攥着根笔,一脸一个头涨两个大的苦逼表情,硬逼着自己写作业。
他四月份体育统考,就是过了,也要高考文化课的分数线基础。
这时薄主席就显出和一众高考生的不同了。
别人加紧学习,他课上依旧在看一些江淮看书名都不知道是在讲些什么屁话的书。幸亏薄渐这畜牲坐倒数第一排,此类兽举才没有得以被他人揭发。
但开学摸底考试完,校园网还是多出一个帖子:
“薄渐还是人吗?有和他同班的同学吗?出来说说他怎么学的?天天出校参加活动,学生会事还都贼多,从高一到高三,没掉过年级前一???”
这个帖子一度还顶得挺高,但到最后也没讨论出结果。
最后楼主出来总结:
“行吧,懂了,真就天才呗?不酸了,酸不动,告辞。”
百日誓师这天在二月二十七号。
二中不是那种一到高考,全校疯魔,动员大会、励志大会从年级开到班级,整栋教学楼拉满“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大红横幅,告诫所有高三生“高考是你们能掌握在手里、改变你们未来命运的唯一一个机会”的学校,相反二中校风偏自由松散,学习主要靠学生自律,这次“百日誓师”也不是为了“誓师”,它的主题是“给十八岁的你的一封信”。
开“誓师大会”前,校园网有人开贴说这次大会学校原本的意见还是开“誓师大会”,但校学生会找了校领导,讨论沟通后,把“誓师”改成了“给十八岁的你的一封信”。
但江淮都不关心。
全校起誓的“誓师大会”也好,别的换其他花里胡哨形式的什么XX会也好,他都不关心,也不听……他就下去升个旗。
他不是太容易受群体情绪感动的人。
最近天儿稍暖和了些。上午第二节 课大课间,江淮拎着本高考语文作文必背素材出的学礼楼,天光正亮,他被刺得眯了眯眼,心想:春天要来了。
在操场,高三级部二十六个班到指定班级区域排队站好。
还没开始,刚刚下课,操场上人松松散散,不单是高三的同学,还有高一高二三五成群下课出来看热闹的同学。
都穿着校服,但区分年级还是件挺容易的事。
今天二十七号,距离高考的第一百天,周四。
下周一一模。
卫和平自己手里也揣着本“高中必背3500词”,和江淮感慨:“我靠,大家都这么努力吗?人手一本三千五和练习题?”
高三同学也三五成群,也在凑堆说话,但无论看不看,手里都大多还拎着本书。
江淮神情没变,缩起脖子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下周考试,考前冲刺了。”
不知怎么,卫和平看上去有些感伤:“下周就一模了啊……时间这他妈也过得太快了吧,我都没感觉,一轮复习就结束了,离高考还剩三个月。”
“嗯。”江淮应。
他捏在作文素材本的手稍紧了紧。
卫和平扭头:“那你想考哪所学校?”
他知道的,江淮想和主席去一所学校。
可这太难了,也就淮哥这样的人敢想,换成他,他想都不敢想,遑论每天逼着自己好好学习,提高成绩,真去努力实现这件事。
江淮现在变了许多。
但卫和平又常常觉得其实江淮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他认识的江淮,还是想去做什么事就去做,不想后果,不想旁人看法,一条道走到黑。
就像他初中刚认识江淮那样。
他初中和江淮一个班,但上初一他和江淮根本不熟。
江淮长得好,又是Alpha,属于那种在学校去哪里都有人偷偷看他的男生。但江淮性子独,别人冲他示好他也不搭理,就只和老秦来往。
卫和平不一样。
他长相,学习,家境,哪样都不算多好,还发育晚,初一入学的时候别的男孩子,哪怕是Omega,都至少有一米六,而他才一米四多,比班里最矮的女生还矮。
从入学军训,他就被人带头嘲笑长得矮,连带讥讽那里肯定也很小。
其实并没有。但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军训刚刚结束,就连隔壁班的同学也听说了他浑身上下“发育不良”的事。
他没做错过事,可好像每个人都瞧不起他,只拿他开玩笑。
宿舍六个人,五个人都不和他玩。
卫和平记得他找到江淮是在一次考试。考试要涂答题卡,但他忘了带涂卡铅笔。他前面坐的是江淮,在那之前,他和江淮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不知道江淮会不会借。
班上很少有人会借他东西。即使借了,也大多一脸不情愿,好像借给卫和平的东西再还回来也脏掉不能用了。
卫和平基本没抱希望,去问江淮可不可以借他涂卡笔用一用。
他讨好人讨好久了,别人讨不讨厌他,卫和平都看得出来。
在那一眼,卫和平忽然觉得……似乎江淮看他的眼光和江淮看别的同学的眼光没有区别。
他确实看对了。
“你准备和主席考一所大学吗?”卫和平问。
江淮默了会儿,却没说“是”。
“不算。”他轻描淡写道:“考我力所能及能够得到的分数线最高的一所学校。”
操场人渐渐多起来。
提早有老师拿粉笔头在红塑胶跑道上划了“片区”,这是几班,那是几几班,下教学楼的高三同学依据分区自行排队站好。
往班队前头站了没多长时间,江淮又掉到队尾去了。
呆在队尾没人管。
江淮拎着素材本一个人去了班队吊尾,也不嫌地脏,曲腿坐到队伍最后头的足球场草坪地上。校裤静电吸起些足球场细小的黑色小塑胶粒来。
他大致扑了扑,翻开素材本开始看作文素材。
说实话,江淮挺讨厌写语文作文的,他字丑,就是一笔一画地写,也不好看,就只能从内容上加把劲……但他总觉得语文作文都是些无病呻吟的模板套话。
要不是语文作文占60分,他也不可能天天六点起来背鲁迅和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都说了什么“经典名言”。
最近江淮就很喜欢在作文里引用“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看上去唬人不说,一个名占十九个格,用个四五遍就快一百个字了……高考作文要求才八百字。
但他上次作文课刚被语文老师警告过,不要往语文作文纸上填充无意义内容。
老林在前头巡逻,江淮坐在最后头,倒也没人管。
他前面一个站着的是赵天青,赵天青一米九几,几乎把江淮挡得严严实实。
江淮带了支中性笔下来,低着头有些分心地在作文素材本上勾勾画画。
下周是一模。
二模在四月,到五月三模……三模就没有一模二模正式了,题也出得简单,就是套高考前的熟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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