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修罗
从古伊弗宁的家里出来时,牛可清有些狼狈。如此端端君子,却要落荒而逃。
他害怕自己的在乎、喜欢被古伊弗宁看出来,害怕自己守不住最后一丝尊严,所以变成了一条懦弱的蛆虫。
多可悲,在床上亲密无间的他们,下了床却遥遥相隔,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
当然,牛可清知道......在这段关系中,他们最开始向彼此承诺的是:不用负责,互不干涉,绝不动心。
炮友关系,而不是恋爱关系。
如果说这段关系是一纸合同的话,那么,是对方一直在遵守合约,而他违约了。
他能责怪的只有他自己。
天很冷,夜已深,牛可清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个人走出了小区,沿着街道边向前走,步伐散散漫漫。
他明明已经很累了,却想走走路,想在夜幕下一直走一直走,一刻也不停下来。
仿佛这样就能走出无尽的沮丧。
牛可清想过,自己或许只是对方无数个床伴中的一个,就像一个匆匆过客,一个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套。
古医生那么好那么好,牛可清想,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动心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概会有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去爱吧,他们都想要获取古医生的芳心,到了最后,他牛可清大概率也会成为那堆炮灰中的一小撮。
那怎么办呢?喜欢又藏不起来,他试过了,可是失败了。
尝试去戒掉吗?好像戒不掉,那是一种想想都觉得难受的痛苦。
牛可清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酸的,走起路来,腿间还有点疼。
男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江边。不远处,是刚刚开启夜生活的市中心,灯火通明。
江面上弥漫着凝重的水雾,牛可清在岸边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朝水面扔去,听见很沉很沉的一声“咚”,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在响。
夜渐渐变得莫测,云层愈发深重,像泼了墨那般漆黑。
骤然间,天上飘起了白雪。
牛可清这样一个畏寒怕冷的人,走在这风大雪舞的天地间,却也不打伞不戴帽子,大概是因为身冷抵不过心冷。
雪花片片飞,他眼角有泪,连视野都是混沌的。
男人继续走啊走,江边有座桥,桥中央是公路,桥下面是茫茫的湖,沿岸的高楼灯火万千,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
大家的夜生活一定都很快乐。
夜风徐来,亮色的灯光闪耀桥边,牛可清一个人走了上去,踱着步,慢慢地走过这座桥。
他在桥上走走停停,途中一共遇见了三对情侣,每一对都很甜蜜。
情侣之间就是有诉不尽的情愫、做不完的事,看吧,哪怕深夜十二点了,也能相互依偎在桥上看风景。
夜深又有什么关系,天冷又有什么关系,有人陪啊。
牛可清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忽然很羡慕。
能不能,他也可以这样,跟相爱的人来到桥上,看那旖旎的夜色。
能不能,到底能不能呢?去拥有一个不可能拥有的人。
不可能拥有……唉,都说了是不可能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已经知道前路无光,希望渺茫,他还是想去试试。
想凭借一腔孤勇、用尽所有爱意去搏一搏,就像扑火的飞蛾那样,朝着光,向死而生。
失败了又如何,那就果敢地失败吧!
不论那个人的心有多冷淡,只要他身体里流淌着新鲜的血液,只要他不是一个情感障碍的反社会,他的心就一定能被捂热的不是吗?
这一瞬间,牛可清站在桥迎着风的一端,忽然生出无比英勇的爱恋——
他不想再费心地掩饰自己的喜欢、不想再费力地遮盖自己的心动,更不想累到极致也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脆弱。
追爱吧。想要什么就去追。
不管这条路有多崎岖,不管沿途的荆棘有多尖锐,只要他肯鼓起勇气往前走,哪怕仅是踏出一小步,都要比站在原地更加接近爱情啊。
深吸一口气,牛可清停住了脚,从大衣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古伊弗宁的号码。
“嘟——嘟——嘟——”
“喂?”电话只响了三声,古伊弗宁就接了。
这声“喂”带着点鼻息,很磁性很悦耳,是牛可清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可这一接通,牛可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听见对方声音的一刹,他的心跳忽然加快,连手都有点抖。
原来,这就是想念。
可是才分别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想念了吗?这是有多喜欢啊。
“牛医生?”古伊弗宁见对方不应,又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是牛可清。
他试探着,换了个问法:“可清?”
这一声清浅慵懒的“可清”,跳脱于身后车流的喧噪,那样清晰地砸进了牛可清的心里。
他刚才脑子一热就拨了这电话,心血来潮,却没准备好台词,甚至不敢说一声“喂”。
然而,他忽然想起来,古伊弗宁正生着病呢,现在应该还在睡眠之中,是被这通电话吵醒的。
意识到这点,牛可清嘴拙地说:“......打、打错了。”
他匆匆地把电话摁掉,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通话。前不久还高涨的勇气忽然全漏了,暗恋的人果真都很怂!
可没过多久,手机响起来了,牛可清看着屏幕上“古医生”三个字,心跳“咔嚓”一声,像卡壳似地顿了顿。
他深呼吸几下,调节好紊乱的呼吸,郑重地按下接听,“......喂?”
半秒后,那边传出古伊弗宁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牛医生,你想我了吗?”
这一刻,牛可清脑袋一声轰鸣,似悲似喜。
岸边辉煌的夜景倒映着,给江面笼罩了一层金色的雾霭,到处是喧嚣嘈杂的车马人流,唯独这一小寸地方,这个男人孤独得很。
所谓的不求回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爱就是这样的,自己一旦生出一丁点感情,就无法不期待从对方身上获得同样的感情。
哪怕只是一点,哪怕是摇尾乞怜。
对方一个回电,就能叫他着了迷、入了魔,疯狂地喜欢,疯狂地贪恋,不疯魔不成活的那种。
眼前的模糊渐渐扩大,牛可清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现在站在桥上,这里的雾好大。”
古伊弗宁顿了半晌,没有问他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去桥上,只是轻声问了句:“不冷吗?”
牛可清不回答他,而是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也好想变成雾啊,这样......就能一直笼罩在古医生身边了。”
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着。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个电话,双双如同深夜般寂静着,谁也没有说话。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电话里传来古伊弗宁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
末了,他只说:“雾终究会散的。桥上冷,快回家吧。”
下一秒,电话挂了。
夜又暗了些,牛可清一个人站在桥上,仍保持着将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独自听着里面的声音。
“嘟——嘟——嘟——”
天地苍茫,耳中就只剩下了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好刺耳,好漫长。
到头来,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江岸灯火流明,牛可清长久地立在桥头,脚下踩着一方冰雪,既悲亦哀。
桥上确实冷,风还很大,吹得人眼睛酸涩,很想很想落下泪来。
心里有什么?
有疲倦、孤单,哭出声的冲动,和一份想要爱的渴望。
第46章 被爱的天赋
“你看眼前的红叶,有了距离才更灿烂。走近了,反而变成了不红不黄的、脏乎乎的叶子。”
——《玫瑰门》
牛可清在电话里说的话,语意朦朦胧胧,古伊弗宁虽不能完全听懂,但多多少少能从中感受到一些情愫。
那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知道,不对劲。
他在这方面的戒备心太强了。
古伊弗宁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约炮多年,对他产生过感情的炮友很多,因产生感情而提出要恋爱的也不少。
对此,他通通是立马“say no”,第一时间断绝来往,以绝后患。
在他看来,爱情是束缚人的绳索,像他这种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浪子,是不会被谁绑着的。
对伴侣忠诚?对关系负责?这么累人又傻.逼的事,他绝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古医生的心里一直有个扫描仪,用以时刻监控别人和自己的心,只要一多出类似爱情的东西,他心中的警铃立马作响。
这回,警铃响了。
不只是检测到牛可清的心有异样,他自己的也有。
直觉告诉他,这段关系开始掺杂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就像清水中撒了沙粒,这水还能喝吗?
所以他把电话挂了。
这是个“下不为例”的警告。
牛可清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有收敛。
他不想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