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粒儿艾
因为萧弋云的事情,李乐在短短几个月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在他重回剧组拍电影后,对感情戏又有了新的见解,处理方式愈发细腻。
导演和对手戏演员都说,李乐的进步令人惊叹,他正从一个毛头小子渐渐进化成真正的男人。
李乐和萧弋云约定好3个月后重逢,在此期间,他只有把所有的情感与精力寄托在拍戏上。
到了今天,已经过去两个月,李乐实在有些望眼欲穿。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实在太过担心。”
李乐戴上萧弋云送的那枚戒指,拉起行李箱直奔机场,与乔语汇合。
2小时后,飞机抵达南城。
乔语坐上林泽派来的专车,直奔约定地点。李则乐戴好口罩与鸭舌帽,入住一处离与萧弋云所在地方最近的旅馆。
他胡乱吃了一碗方便面,之后就守在手机前,等待着乔语回复短信。
至于乔语,与林泽寒暄之后,就去见了萧弋云。
两个多月不见,萧弋云愈发瘦削,或许是被养在房子里长久不出门,皮肤都呈现出薄瓷般的苍白。因为面颊也在消瘦,他的眼睛显得愈发的大,黑沉沉的,像岑寂的夜空。
萧弋云看见乔语时,掩饰不住惊愕的神情,黑沉沉的眼中终于多出一丝光亮。但他仍不说话,只朝乔语微微颔首。
除此以外,再无表示。
乔语问:“头痛耳鸣还在复发吗?”
萧弋云没出声,片刻以后才摇头。
乔语又问:“嗜睡呢?”
萧弋云再次摇摇头,依旧一声不吭。
新聘的医生一直在为他配药,身体上的病痛早就有所缓解。
乔语鲜明地感知到,萧弋云的病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在从前的时候,无论怎么自暴自弃,他都没有彻底拒绝交流。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乔语只能用木乃伊来类比——外表依旧美丽,但内心被一层层束缚包裹,精神则在慢慢腐烂。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没多久,自说自话半小时的乔语揉着脑壳走出门。
林泽在会客室等着他:“他怎么样?”
乔语没好气地反问:“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
林泽轻蹙眉宇,原谅他的暴躁:“看起来,你今天脾气很差。”
刚刚在卧室的时候,乔语看见还丢在床上四角的东西,差点当场炸裂:“我问你,为什么给他用上医用约束带?”
林泽依旧很平静,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必要的管教手段。”
乔语气得不轻,脱口骂道:“你变丿态啊!”
“你治疗病人,是在教他行为守则;我留他在身边,是在教他学会顺从。”
“本质上,我们是所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泽能这么说,并非在找认同感,而是对自己的逻辑深以为然。
身为精神科医生,乔语竟觉得,林泽的歪理邪说听起真来还有那么点儿道理。
乔语差点儿就信了这家伙的邪:“别,我可不能跟你一样……”
林泽冷眼一瞥,便见乔语立刻闭嘴噤声:“你对他的病有什么建议?”
乔语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要听真话?”
林泽放下咖啡杯,认真地看着他:“说。”
乔语也满脸认真地说:“放过他。”
林泽想都没想,当即拒绝:“不可能。”
这是乔语第一回 试图劝说林泽:“以你的能力和财力,找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养着不行,非要盯着这个拗的啃?”
林泽并没有生气,只是告诉乔语:“那些人又不是他。”
乔语实在看不懂林泽的心思:“你对萧弋云究竟抱着什么心理?”
这个问题也难住了林泽,他倏然沉默。
如果说是爱,可他没有对萧弋云真正动情过,大多时候只抱着欣赏的态度;如果说只是掌控欲作祟,可他又确实是珍惜那个人的,珍惜到见他生病、自丿杀也会心痛。
林泽沉思很久,终于开口:“我没有多余的感情,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美好的东西。”
对于这种思想,乔语深感无力:“但萧弋云是人,你不该物化他。”
林泽依旧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当然知道,人就不能作为艺术品吗?”
“你……”乔语很想怼他,但考虑到家族生意上的事情,最终选择忍耐,“再这样下去,他一定还会寻死。”
“不行!”林泽像被针扎到了心里,深邃的眼里锋芒毕露。
乔语摇摇头,无奈地表示:“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生死全在病人一念之间,你也不可能永远看住他,总有大意的时候。”
“我建议,带他出门走走。”乔语自知劝不了林泽,只有主动退让,“他又不是房子里的摆设,困久了会困出大毛病。”
只要一提及萧弋云有自丿杀的可能性,林泽便会稍做退让:“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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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弋云看着放在眼前装着衣服的纸袋,狐疑而又警惕地望向林泽,等待一个答案。
林泽问他:“你也不想穿成这样出门吧?”
因为不能外出,萧弋云只穿着简单的居家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林泽又在耍什么花招。
林泽提起装着衣服的纸袋,故意说:“既然你不想出门,那就算了。”
没想到,萧弋云依旧无所表示,只是移开目光,不多给林泽一个眼神。
堂堂林总,居然也有下不来台的一天。
只听“咔擦”一声,林泽捏皱了纸制购物袋。
尴尬沉默数秒后,林泽走出卧室,把一套购物袋都塞进乔语的手里:“你去吧。”
乔语挑眉,伸出手指头指指自己:“我?”
林泽点头,沉声说:“别啰嗦。”
乔语满脸迟疑:“不合适吧,他也不肯跟我说话。”
林泽皱眉:“主意是你出的,你负责到底。”
孟溪面无表情地看戏,左看看林泽,右看看乔语,满脸无语。
最后,乔语提着袋子走进卧室,做好碰一鼻子灰的准备。
他清了清嗓子,把衣服送到萧弋云跟前:“你真的不想出门走走吗?”
萧弋云回以摇头——反正无论走到哪里,都逃离不开林泽的掌控。
乔语飞速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问:“你不想看看李乐吗?”
一瞬间,萧弋云眼中划过流星般的光亮,他启唇欲言,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乔语有心引导他重新开口说话,继续说:“或许我能安排你们偷偷见上一面……”
萧弋云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摇头。他不要见李乐,因为承担不起被林泽发现的风险。
见他仍不开口说话,乔语有些心累,故意曲解摇头的含义:“怎么,你不信我把李乐带来了?”
“你如果不信,我今晚就把他带过来。”
“还不说话?一定是不信,我非要让你们见一面,看看我有多大的本事——”
别……
萧弋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用眼神阻止乔语。
乔语很担心他的状态,认真地提醒:“再不说话,你的语言能力就退化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萧弋云垂眸,眼中含着晦暗的光亮——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所说的一切都是疯话,没有人会相信。
乔语一边默默唾骂林泽造孽,一边劝慰萧弋云:“你别自暴自弃啊,林泽总不可能控制你一辈子。”
萧弋云由始至终陷入在沉默中,启唇深呼吸,无声中红了眼尾——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能预料到将来的事情呢?也许林泽最终会放过他,也许明天他就腐烂在了泥土里。
“今天阳光多好,换身衣服出去走走吧。”乔语对他说,“我向林泽争取了很久的,你可不能浪费我的苦心。”
然而,萧弋云并没有兴趣,丢开装着衣服的袋子,兀自翻开茶几上未读完的书。
乔语真的很心累,抽走萧弋云手里的书,强行把纸袋塞回去:“出门吧,李乐在等你。”
每当提及李乐,萧弋云黯淡的眼中才会迸发出星点光亮。他朝乔语摇头,拒绝了这件事——如果李乐在等,就更不能去了,因为谁也承担不起被林泽发现的风险。
乔语脑壳疼,索性把计划告诉他:“他说他只会远远地看你一眼,因为约定的3个月还没到期。”
提及3个月的计划,萧弋云再一次感慨自己的天真与无知,居然自以为能骗过林泽。
现在只剩最后两周了,他却依旧被困在这里。
乔语又对他说:“如果你不去,他会担心的。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你的确需要出去走走。”
“看见你的状态,我很担心。”
“你就算不在意别人,也不希望李乐担心吧?”
萧弋云望向格子窗外,秋日午后的阳光澄澈又明亮,一切都是满怀希望的模样。
而他呢,只能深陷在深渊中,为噩梦所困,望着遥不可及的阳光。
“再坚持一下,林泽不可能永远都关着你,迟早会松懈的。”
乔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跟李苔混的久了,对萧弋云的同情感变得越来越真实。
不过最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无法认同林泽的逻辑和作为。
还会有这一天吗?
许久以后,萧弋云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的虹彩伴着泪光一同破碎。
这声叹息的背后,隐含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