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重
“公子,奴才不该说您的。”微黄执意不起,一个劲儿的道歉。
夏安肃容道:“微黄,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方才真的是不明白你说的意思而已。你是容离的奴才,不是我的,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需不需要去看大夫。”
“不用,奴才回去自己涂点药膏就好了。”微黄起身,垂着头要走。
夏安拦住他,决定还是要把这个心结解开,别瞧着微黄平日里做事伶俐,其实心思还没有小金一半灵活。“你在我屋里忙活完就走,连杯热茶都不许我招待招待?快坐下,吃杯茶,等我把回信写完。”
微黄恍然道:“对,差点忘了等公子回信了。”
夏安给微黄倒了茶,摁他坐下吃,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方才我真的不怪你。当然,我理解你的恐慌,我也给人做奴才的,知道生死大权都在主人手上的不安。可我不是你的主子,我和小金是朋友,和你自然也是朋友。来,吃杯茶压压惊,等情绪平复了就告诉我,容离他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主子没说您坏话。”微黄被夏安最后严肃的表情逗乐,他知道夏安除了对王爷热情些,对其他人很少做出刻意的表情来,原来,真的是没生他的气。方才,他也是说着说着就顺嘴说出来了,以前也有逗夏安的时候,但是王爷前几日已正式对他们说过,夏安以后就是正牌主子,若有不尊敬的杀无赦。
自然,何诚与胡主事、庆图等人对夏安毕恭毕敬并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是听不到王爷说的这些话的。
微黄一直就觉得公子人很不错,现下更是心悦诚服。便大着胆子说道:“王爷说,您都被王奶妈卖了,还那么积极地找她,可不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容离的原话是:“可真个是傻奴才,人家卖了他,还巴望着孝敬人家王婆子呢,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蠢的都没救了。”
王婆子毕竟是夏安的奶妈,按规矩,是比一般下人的地位要高上一些,所以微黄言语中敬成为“王奶妈”。
都跟容离解释过了卖他的是奶妈的男人,奶妈也惹不起的呀。算了,夏安无奈,容离这种立志负天下的人,别人不欺负他还要去欺负别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容离什么时候回府?”夏安将信叠好。
微黄道:“怕是得后日,宫里事多,就算回来也不能停多久。”
容离这次自请主持宫里新年大典,教众臣与皇室之人都吃了一大惊。容离向来是什么事都不愿管,只知道吃喝玩乐糟蹋人的主儿,这次居然会自揽杂事。
主持宫里的新年大典,并不是什么夺权夺利的活计,能得皇室众人的喜欢,只因若这事做得好了,可以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露脸。
但众所周知,容离并不得圣意,即便他把新年大典主持的像开国大典一样,皇帝也不会因此而动什么心思,而且,容离是没有继位资格的,所以容离提出主持的意愿,厌烦众皇子争来争去的皇帝愿意,生怕落到其他皇子手中的皇子们也能接受。
比起容离,夏安这个一院主事,反倒清闲下来。马上年关就要到了,给王府送礼的都差不多送完了,这叫早礼,若真的等到除夕再送,反倒要招致主人家的不喜。
阿堵院现在只剩下了整理的活计,十分轻松,院里的小厮大部分都外借到比较忙的明轩院、大厨房等几个院子去了。而像管事、主事等人,就仗着自己地位稍高些,过起悠闲悠哉的日子来。
除了阿堵院的事情,夏安还要给何管事的账簿造假,另外,也要处心积虑的对付熙侧妃和王妃。但好在,前者并不急着逼他,后者他现在还处于观望状态,在熙侧妃并未信任他之前。
晚上,夏安拿出他带回来的账簿修改,何管事如今给他的已然不是肉庄的生意账簿,而是几家青楼楚馆的。夏安看着上面小倌卖身所得的纪录,各种感叹,加脸红,并且有一丝后怕。当初若不是何管事保他留下,很可能他就会被卖到这个地方。
这本账簿也有几个不明的款项,数目比肉庄还大,但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销金窟,只要将钱巧妙的摊在几个红牌身上便可。
只是夏安越算越是心惊,京城里几乎所有叫得上名讳的贵族都在这几家有过寻花问柳历史。而账簿上,不但清楚的记得哪家大人翻了哪个小倌的牌子,连在哪日,逗留多久,一月包了几夜,吃些什么,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何管事这几日似乎对夏安更加信任了,事实上,这种信任大大超出了夏安的坦然接受的范围。夏安甚至有一种,何管事在把店铺托付给他的感觉。
哪有让账房看这么多内容的,做账就做账,给他看这么多详细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地道口有轻微响动,夏安便马上将账簿藏到袖子里,这事可千万不能被微黄发现了,等容离知道他又要有一番罪受。
出来的却是小金,怒气冲冲的。“夏管事,公子,属下给您请安了。”小金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捏成粉末,愤愤道。
夏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小金指责道:“您现在身份不同了,属下可不敢指责您。”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也这样起来了?”夏安也气,但是小金不是容离,他有气也不想表现出来。
“你打微黄做什么,他又不像我一样没规没距的,他对你侍候的比王爷还尽心,你怎么能打他的脸?”小金站起来吼道。
夏安抬头瞅了瞅小金,顿悟,然后说道:“我愿意打又如何?”
“你,你……好,既然你不看兄弟情分,那以后我们还是做单纯的主仆好了。”小金再气愤也不敢拿夏安怎么样。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夏安会这么回答,来之前,他就已经对白兔一样夏安会打人讶异万分。
微黄从地道钻进来,神色焦急,过来扯住小金,对夏安解释道:“公子,小金说的是气话,是奴才没和他讲清楚,所以……”
“你道什么歉?”小金反扯过微黄,将人护在怀里,对夏安痛恨道:“明明就是人家如今成了主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夏安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更可恨些,语气也发冷:“就是翻脸不认人了如何,回头我就让容离把微黄打发了卖到西北做苦力奴去。”
不管信不信夏安的话,微黄听到这话,都不禁身子一震。小金忍不住跳脚,从自己身上抽出一个软鞭来。微黄忙拽住鞭子,急道:“小金,不可放肆。”
“公子。”小金推开微黄,跪在地上,将鞭子高高举起,言道:“是属下没规矩,还请公子责罚,连着微黄的罪过,请主子一并怪罪到属下身上吧。”
小金跪地的时候,夏安便立刻站了起来。他接过鞭子,一本正经道:“好,那我抽你一百鞭子好了。”
夏安高高的举起鞭子,正待落下,就见微黄大哭着扑在小金身上,后者推开前者,前者又继续扑上,推开,扑。如此三四次,两人才发现,夏安的鞭子根本没有落下,反而丢在了桌上。再抬头看夏安,避开他们跪的方向,正抿嘴看好戏呢。
小金醒悟过来,拉着微黄从地上爬起,脸红道:“那,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微黄还在继续悲痛,哭着求饶。小金的脸更红了,一把将人抱起,连滚带爬的从地道消失了。
喧嚣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夏安甚至想把耳朵贴到地道口去听一听那两人离去的声音。怎么办,跟容离分开,只要一天,他就会不可遏止地去想念。
第二日,熙侧妃到阿堵院来视察工作。自从王爷把外院的大权分散给内院的主子之后,他们这些院子便整日都有人管着了。就拿阿堵院来说,以前总管很少亲自过来,管事就是一院之长,现在却是熙侧妃才是最大。
如今,熙侧妃与夏安单独说话越来越正大光明,反正屋里只要留的不是两个人就好,熙侧妃的丫鬟们都在,外界不会误会他二人有什么。负责院子的管事和主子汇报院内情况,再合理不过。
“我今日得了一个信儿,先说来给你听。”熙侧妃歪了歪身子:“内院一个女色居然给王爷生了一个儿子,都有好几个月大了,王爷没认,那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居然敢瞒报,让我和王妃也不得而知。”
夏安先是怔了一怔,然后似无数针尖穿胸而过,但是很快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用更加真实的疼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早就告诉过自己的不是么,王爷这么多的妻妾,每个月总是会宠幸许多个,只要容离愿意,怎么可能会一直无所出。
容离是皇室的王爷,又觊觎皇位,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没子嗣。只是夏安没想到,王爷会选择叫一个女色产子,若是选择侧妃,或许还能借借侧妃娘家哥哥的势力,对他继位更有帮助。
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并且说出来的人不对,若是由小金、微黄来说,他还容易消化些,或者哪怕是由容离亲自告诉他,让他能即时发个怒撒撒火气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必须咬牙将心头翻滚疼痛的情绪压下来,然后装出一副和熙侧妃共同气愤的模样来:“管理女色的婆子么,真是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