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染青
沈飞语利索地取下自己的钥匙,往严肆那边一扔。
严肆抬手接过钥匙,尖锐的那一侧捏在掌心有点疼,严肆摊开手掌,看了看钥匙,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刘叔,这段我不想你跟拍。”
拿着钥匙走出了教室,严肆先和马上准备端镜头的跟拍打了个招呼。
刘摄有些为难,拧着眉毛看看自己的设备。
严肆:“就算你真的拍了,后期我也会跟纪导沟通,不会放出去的,所以,还是别白费功夫,就当先下班——给我面子,行吗?”
刘摄混迹娱乐圈多年,别人的脸色他还是能看懂的。
严肆现在脸色和暴风骤雨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异,刘摄权衡一下,收了摄像机。
刘摄:“有需要帮忙的,及时沟通。”
严肆点头:“谢谢。”
谢执不是没听到上课铃响了,但他就是站不起来,脚踝疼是一方面,他身体也仍然一阵一阵发虚,从脊柱那里传来难以言喻的难受。
摔下来时晚餐不知道摔哪儿去了,谢执一整天没吃东西,感觉自己真的饿得有点神志不清。
谢执凝视着无光的人工湖,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左侧的衬衫口袋 ——那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皮夹,夹子很小,只够放一张照片。
他和严肆的照片。
未来,再也不会有的照片。
想到这里,谢执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严肆从宿舍跑到监控室,查完监控跑到人工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谢执抖着肩膀,不知道是冷还是不舒服。
压抑了一天的脾气都快冲到严肆喉咙口,他快步走过去,居高临下,沉声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有那么一刹那,谢执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谢执错愕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一行明显的眼泪,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站在黑暗中,逆着远处灯光的身影,不是严肆又能是谁?
谢执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盯着严肆看了两分钟之后,一口气没顺过来,非常响亮地打了个嗝。
谢执连忙去捂自己的嘴巴。
严肆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平时光鲜亮丽的班长跟个小叫花子一样坐在泥巴里面,心瞬间就软了。
严肆往前走了几步,蹲在谢执面前骂他:“要换座位的是你,不理我的也是你,你还委屈了?”
谢执根本没有听清楚严肆的话,他只是下意识往严肆身后看了一眼,慌慌张张地抬起袖子擦眼泪。
谢执的袖子还没和脸接触,手就被严肆往外一拉。
严肆霸道地不准他擦:“你擦眼泪干什么?我都看见了。”
谢执轻声:“摄影……”
要是自己被摄影拍到了,到时候一个剪辑,播出一些不该播的,之前的良苦用心,不就……
全都白费了。
严肆当然听不见谢执的心声,他只以为谢执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差点忍不住笑,勉强保持自己的严肃:“哪儿来的摄影?都被我叫走了——你还挺在意形象。”
谢执没回答。
谢执怔怔地看着严肆,眼珠一转,又看他后面,确认他说的不是假的后,又把眼睛转了回来。
严肆刚想调侃,就看见谢执的眼眶里面,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严肆吓了一跳,还没说什么,脖子就被两只无力的胳膊一勾,谢执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谢执:“对不起……对不起……”
谢执也不知道自己在道歉什么,但这些天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含在这两句对不起里面了。
谢执手没力气,却用最大的程度紧紧地抱着严肆,像是这个人,他以后都不会放手那样。
现在来说对不起……早干嘛去了。
严肆心里面这么想,但抱着谢执软软的身体,他心又软了一点。
算了算了。严肆想。闹闹脾气也挺可爱的。
还有,本来也是自己不对,让肖晓筱搞事情了。
这么想着,严肆就更没办法和谢执生气,抬手拍了拍谢执哭得颤抖的后背,严肆语气彻底软下来:“好了好了,原谅你了,不委屈了班长。”
严肆又说:“别在地上坐着,这么冷,等会……”
严肆的声音戛然而止。
严肆伸手想抱班长起来,但就在他的手指擦过谢执脖子的刹那,又重新把指头放上了谢执的脖间。
严肆拧着眉毛,感觉自己摸到的是一团火。
好烫。
谢执整个人都是滚烫滚烫的,像是沸水刚刚煮出来的鸡蛋。
这个温度,可不是随便哭哭,情绪激动就能解释的。
严肆沉声问:“你发烧了?”
谢执晕晕乎乎,摇摇头:“我不知道。”
谢执是真的不知道,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算好,但上午开始头晕,还以为是和严肆吵了架,加上没吃饭才这样的。
严肆刚才压下去的火又冒起来。
严肆:“发这么高的烧,你说不知道!”
说着,严肆一把将谢执抱着站起来,紧接着,他的左手往谢执膝盖弯一探,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谢执感觉到一阵晕眩,连忙伸手推了推严肆:“别……”
严肆:“别动。”
谢执:“……不要这样,背……”
校园里面全都是节目组的摄像头,严肆如果要抱着他横穿整个校园,势必被拍摄到。
严肆不理会谢执意见,冷笑:“我背你,你趴得稳吗?”
严肆:“老实呆着,不要动。”
严肆抱着谢执从湖边走到操场边,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谢执轻得像一团棉花,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分量,倒是挺暖和的。
上次背谢执时他似乎还不是这个分量……
严肆一边想,一边低头看揪着他衣服,皱眉,闭着眼睛的谢执。
很奇怪的是,他明明发着这么高的烧,但在路灯下,脸色却只是苍白,一点红都看不到。
一个月不见,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眼睛下面青色有点深。
“你是不是轻了?”严肆问。
肯定轻了。
谢执虽然没有称重,但是这半个月他都没怎么睡好,每天饭也吃不下,衬衫都大了一寸。
谢执不想给严肆说这个,便借着难受,没有回答。
严肆不再追问,抱着谢执横跨整个校园,走进行政楼旁边的小灰楼,在第一层最右侧找到了校医院的牌子。
严肆抱着谢执快步进校医院,说:“医生,麻烦你看看他。”
严肆走得有点喘,语气着急,戴眼镜的女校医看他抱着一个人进来,吓得连忙过去。
“你是那个明星同学?”医生匆匆赶过来,看一眼谢执苍白脸色,追问,“他怎么了?摔了?伤哪里了?”
“不是,他是发高烧。”严肆瞥见一张椅子,先把谢执放下,让他靠着自己的腿坐着。
“发高烧?这脸色也不像啊……”
既然知道不是摔了,校医松了口气,回头找温度计。
电子额温枪打了一下后,校医看看温度,想了想,又摸出一根水银的温度计,消了毒,让谢执夹着。
谢执靠着严肆,有点坐不住,全靠严肆把他扶着。
严肆有些着急:“能不能快一点啊,医生?”
校医看了这位大明星一眼,只觉人挺帅,就是缺乏常识。
校医:“这个没法儿快,都是五分钟。”
严肆等得着急,又没办法,只能拿手摸摸谢执的额头,除了烫之外,实际上也摸不出什么。
五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校医才让谢执取温度计过去看。
逆着光源一看,和电子额温枪打出来那个“39.2c”没有任何区别。
“烧得这么高……”校医把温度计消了个毒,放到一边,“这么高应该去正规医院查个血……”
“那我打电话叫车进来。”严肆快速说。
校医:“别急,我想想,现在送他去医院也挺折腾的……”
一边说,她又一边翻了翻自己这几天的接诊记录,发现了几例学生发烧的例子。
严肆皱着眉看她翻册子,又看谢执,一辈子的耐心都差点耗尽。
校医翻完记录,最后还是决定不折腾谢执。
“算了,还是先试试能不能退烧。”校医说,“不能退烧再连夜送医院。”
严肆:“好。”
校医:“我这里有退烧针,也有吊瓶,吊瓶药效只比退烧针快二十几分钟,你想要那种?”
严肆:“退烧针。”
谢执:“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