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世
拓跋真忽然伸手,遥遥指向商队後面,道:"叫那个人过来。"
大管家毛毡帽里面的头发湿了一层,陪著笑脸道:"二王子,可是有什麽事?"
拓跋真冷冷看了他一眼。
身後一名侍卫上前喝道:"大胆。我们殿下的命令岂用你多问?"
"不是不是,殿下千万不要误会,是小的多嘴。"
大管家无法,冲後面招了招手。
言子星淡然地骑著马过来,也不下马,只在马背上向拓跋真行了个西厥礼。
拓跋真眯了眯眼。身下的额娜有些躁动,似乎想向前面的马靠过去,却迫於主人的命令站在原地不动。
"本王见过你,今早在王妃的帐外。"
言子星淡淡一笑,不亢不卑地慢悠悠道:"殿下好记性。"
拓跋真瞳孔微缩,扬了扬眉道:"王妃要的香料调好了吗?"
言子星道:"调好了。侧王妃没有其它吩咐,让我们走了。"
拓跋真看了看他的坐骑,道:"本王看你的马不错,本王买了,十两黄金够不够。"
言子星定定地看著他,漠然道:"不卖。"
周围的侍卫怒声吆喝。
拓跋真抬起右手,众人噤声,又道:"黄金百两。"
商队这边发出低低的喧哗之声。
言子星淡淡一笑:"我这匹马万金不卖。"
拓跋真冷冷地盯著他:"好贵的马。"
"蒙二王子错爱。不过一匹迟钝的老马,跑得慢脾气又倔,不过却对主人忠心耿耿,不为外事所变心。在下与它感情深厚,不忍别离。二王子还是留著黄金买其它良驹吧。"
墨风晃晃灰扑扑的脑袋,低吟一声,似乎对主人贬低自己颇为不满。
额娜也发出一声嘶鸣,似乎知道夫妻团聚无望了,可怜巴巴地与墨风深情相望。
拓跋真听了言子星的话,脸色一冷,眸子蓦然转得黑沈。
言子星何等了解他,赶在他发怒前,又道:"何况我家这匹老马家中还有幼驹,殿下宅心仁厚,想必不忍让它们父、子、分、离吧?"
拓跋真脸色不易察觉地白了一白,面色僵硬,抿唇不语。
他怀中的赫达不明状况,仰著小脑袋,望著拓跋真问道:"父王,这匹马很好吗?孩儿看它长得好难看。"
拓跋真低头望著怀中的养子,道:"你年纪小,不懂得相马,以後就知道了。"
赫达闻言,又转回头看了看言子星,道:"喂,你的马我父王喜欢,为什麽不卖给我父王啊?"
言子星轻轻一笑,微微前倾,柔声道:"这匹马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感情非常好。小殿下一定也有自己的小朋友对不对?如果你和自己的朋友分开,一定会难过对不对?"
赫达想了想,道:"对。那吉和图图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言子星看了拓跋真一眼,又对赫达道:"而且我有个女儿,年纪和小殿下差不多大呢。她也好喜欢这匹马,每次回去都缠著我抱她骑一圈。如果我把马卖给你父王,她一定会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的。"
赫达是个好孩子,一听这话,登时小脸一拧,心疼地道:"那我们不要了,让女娃娃哭就不好了。父王,我们不要这马了好不好?留给他家的女娃娃吧。"後一句话他仰起小脸对拓跋真说的。
拓跋真下颔抖了抖,脸色僵硬。
他瞪了言子星片刻,道:"好,我们不要了。你走吧。"说著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赫达还想问问那个人的女娃娃是不是也像他这麽喜欢骑马,但是父王说走就走,他还没来得及问,不由有些遗憾,道:"父王,那个叔叔的女娃娃也喜欢骑马呢。"
拓跋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赫达继续道:"那个叔叔是西厥人吗?他的女娃娃也是西厥人吧?那匹马和父王的额娜一样高呢,他的女娃娃不怕吗?"
拓跋真听著养子叽叽喳喳地说话,却完全进不去心里。
回到王帐,让赫达出去玩,拓跋真有些魂不守舍,直到阿素亚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老师。"
阿素亚已年近六旬,神态安雅,身形清瘦,容貌并不像西厥人。
"阿真,你心情不好?"
拓跋真觉得老师的一双眼睛虽然并不锐利,却总能看透人心。
他不想对老师撒谎,道:"有些心烦。"
"为了什麽?"
拓跋真张了张嘴,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麽,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阿素亚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慢慢道:"你後悔了。"
拓跋真心中一凛。
阿素亚慈爱地看著他,神色中似乎有某种怜悯之意:"你後悔了。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让你的心在疼、骨在痛。你的灵魂受到煎熬,你无法从天神那里得到解脱。"
拓跋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两步,忽然向前跪倒,扑在阿素亚膝上,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