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月光
陶令接过花来,小声说:“就您这送花的架势,不到两个月店就得倒闭。”
闻清映像是知道他在嘟囔什么,把花递过去之后又打了一行字:“没有送花给别人,只送给先生你了。”
“为什么?”陶令眉梢一扬,凭空带出了些挑衅的意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三个字的口型应该很好判断,刚才被拒绝时闻清映还有一丝着急,此时却突然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和。
他看着陶令的眼神依然真挚,嘴角缓缓勾勒出轻微的弧度。
陶令:“……”
半分钟之后,他单手抱着一盆小月季出了店门。
秋意渐深,月季却依然开得热烈,那受过伤的花瓣软软地蹭在陶令胸前,好像暂时停歇的蝴蝶。
兴许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群蝴蝶。
晚上洗了澡,陶令开着电脑,一边做下半学期平台课的课件,一边写要投给学术会议的论文。
月季就放在桌上,每次抬头都能看到。
一个小时之后,目光落在花上就再没挪开。他轻轻摩挲着一片叶子,同时琢磨着怎么安排教学内容。
“非古典的冥思与早期隐逸精神……如何适应巫术的法则性……巫术世界中的工具类要素……语言的完善在巫术到宗教转变过程中的重要性。语言啊,语言,语言……”
聋哑人跟语言是什么关系?
陶令蹙紧了眉,正在发愣,一旁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人猛地一惊,身子不由自主打直了,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粗粗出了一口气,他侧头看来电显示,是以前的一位师兄。师兄现在在S大学任教,同门多年,对他一直挺照顾的。
电话接起来,那头关切地问:“陶令,在忙?”
“师兄,没忙,刚想问题想走神了,没听到电话。”陶令取了眼镜,揉揉眉心。
师兄笑了一声:“又熬夜了吧你?神经别绷得太紧了。我明天要回梧市,下了班出来吃个饭?”
陶令一时没回答,那头又说:“放心,没有多的人,就我一个同事,也不是聒噪的人,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就选在校门口。”
“这多不好,你们大老远来。”陶令说。
师兄:“得了,我还不知道你?让你出来聚个会跟要你的命一样,要定远了你更不来了。就我们三个,明天我先带他去圣女乡逛逛,你下了班给我打个电话。想吃什么?你定。”
“西门……”陶令说,说到一半叹了口气,“算了,东门外面那家火锅吧,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行。”师兄应,“说定了,明天见。什么都不用带。”
陶令:“放心,我也没想带。”
师兄爽朗地笑起来:“就喜欢你这样的。”
挂了电话,陶令无聊地拿着手机乱扒拉,划来划去,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点开了系统自带的记事本。
他没有随时清理手机的习惯,因此这两天跟闻清映说话时候的记录都还在。
随意地看了看,最后视线再次落在月季上,陶令忽然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刚才出神得厉害,分明就是心绪跟着闻清映走了。自己已经是将近而立的人,今天的行为举止不免太“年少”了些。
“男人不管什么年纪都喜欢看美人”,陶君说过的话果然没错。
不过喜欢看和喜欢终究是两个意思,陶令是自由的,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喜欢看。
料想今天依然是睡不着,眼见着已经十一点半,陶令关了电脑,打开提回来的药,挑挑拣拣,最后冲了包感冒灵,就着冲剂吃了颗扑尔敏。
不知道扑尔敏混着安定药吃会怎么样?中枢神经的抑制作用加倍吗?
陶令坐在沙发上,翘了二郎腿点着脚尖,乱七八糟地想事情,静静地等睡意。
第二天去学校,张老师一推开办公室门就问:“陶老师,又泡了这么浓的咖啡?香味都到走廊上了。”
陶令应:“张老师早,昨晚上没睡好。”
张老师玩笑:“怎么年纪轻轻就失眠?跟我一样四五十岁的时候怎么办?”
“张老师正当盛年。”陶令笑笑,开始做事情。
“这孩子。”张老师抱着保温杯,哼着《青藏高原》的调调,闲闲地在自己位子上坐下。
工作内容依然是零零碎碎的,陶令做着做着又开始焦躁,只好不停抿咖啡,处理完一份会议报告再端杯子,发现已经空了。
去你妈的工作。
为什么张老师做这些就能做得这么闲适?
陶令转头看了看外头的梧桐树冠,提溜着杯子去茶水间。
接了热水,他习惯性地穿过中庭顶上的走廊,绕到宗教所那一头。
对面街角的花店门口,闻清映正在忙。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牛仔裤,人高腿长,看上去青春得不得了。
陶令靠在窗边望,看到他把两个桶里的雏菊拢到了一起,有人结伴经过,回头看了好几回。
这花还真是招蜂引蝶。陶令轻笑了一下。
太好看的花还是看看就算了。
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