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我打着哈哈圆场,可是还是圆地很蹩脚,老陈笑都没笑。
“我先走了,回见啊!改天请你吃饭!”
装不下去了。
从前我也没少和患者家属说请做好心里准备,可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句客套话,一定要面对的话,做再多的心里准备又有个屁用?
心里的难受是不会少半分的。
我推门出去,就看见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的我爹。
他低着头看脚尖,把本来就佝偻的身躯衬得更加瘦小。
见我出来,他也没有很明显的惊讶,只是很稀松平常地扫了我一眼,便又看回他的脚。
大概是看穿了我的欲言又止,我爸低着头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天天陪着他,他什么状况我都清楚。”
我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揽着老爷子的肩膀,慢慢地往病房那边走。
“遥叔呢?睡了?”
“嗯,刚哄睡,护工陪着呢。”他说。
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一些,隔着布衫能清楚的摸到老爷子松垮皮肉覆盖之下的骨头。
只一下,我鼻头就酸了。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被他们牵着我的手沿着河边散步的情形,只要稍稍仰起头,就能看见他俩笑着讲话。
他俩曾经那么高大过呀,那么健康过呀。
可现在只有我记得了。
“坤子,”他突然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我,像我小时候无数次抬起头看着他那样,对我说:“其实爸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今晚能不能带着你遥叔出院。”
我嗓子像是梗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极缓极缓地摇摇头,“不行,外面又冷风又大,遥叔现在经不起折腾的。”
“哦。”他失望地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明白了。”
“我回家取点东西,晚上不忙的话,一起吃顿饭吧。”
“好。”我答。
他是在病房前和我分开的,背着手沿着墙边一晃一晃地走了。
我目送着他走到走廊尽头,最终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从始至终,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
主任也知道我这边的情况,二话没说直接批了我的假。
入秋后天黑的早,五六点时,天色就已经暗淡下去,窗口处还透进来一些学校操场照明灯的光。
护工阿姨坐在窗口的高凳子上,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但似乎睡得很轻,我刚一靠近她就醒了过来,随即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满脸歉意地向我鞠躬道歉。
我也反应很快地拦住她,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把她带出去,简单地和她说明了一下,顺便把这段时间的钱给结了。
“屋里怎么就剩我家遥叔一个了,53号床那个老太太呢?”
“她呀,上午突然就走了,不过一直没人来领,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她给我解释道。
“啊,行我知道了。”我点头说,“那什么……姨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最近天黑的早。”
“嗯,谢谢你啊。”
我没多停留,转身就回了病房里,坐到阿姨刚刚坐的位置,结果发现伸不开腿,本来挺宽敞的过道,被我爸搭了个床就变得满当当的。
遥叔在他的小床上睡着,呼吸声很弱,不像从前,累极了还会打两声鼾。
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从前想过,真到了最后一晚,要陪他做什么,现在看来,连当时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什么想做的事情都没有了,只是想再多看看他,再多看看。
*
我爸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还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借着窗外的路灯光,我隐约看见他换了一身深紫色的小礼服,以前这是他最爱的一套,遥叔还总笑他品味太骚。
“回家了怎么也不带把伞,瞅这给浇的。”我抓起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西服颜色本来就深,被雨浇过后颜色更是深了一个度。
“不碍事,我也没手拿,”我爸摇摇头,抬起胳膊肘按亮了房间的灯,我这才发现他手上提了很多从饭店打包来的菜。
“爸呀,你也不提前和我通个气,我这边刚定了外卖。”
“没事,你留着当宵夜吃吧,遥遥特别爱吃这家的鱼,”他久违地朝我笑了一下,“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我瘪瘪嘴,立刻趁着他这兴奋劲,和他辩了两句嘴,“我做病号餐,那得讲究营养,饭店里做的大油大盐,不合适。”
“行行行,我今天就想吃这家行不行?”
“行,有啥不行的,但你跟我说呗,我给你叫外卖,现在外卖很方便的!”
“我不的,”我爸摇摇头,“我用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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