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和主治医生约了明天一早谈,下午在我爸的床前放话放得利索,其实我自己对这个病症也很没底。
“明天我陪你去吧。”他说。
我摇摇头,有宋嘉遥在确实能让我安心不少,但一想到我爸连我都不给什么好脸色,我可不想叫他过去跟着受气。
宋嘉遥“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也是我和宋嘉遥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
我闭嘴是因为真的没有话说。
他闭嘴是因为心里有一万句话不知道该说哪句,长那么好看一张嘴仿佛只是为了和我接吻,一点自我意志表达的功能都没激活。
就比如当他把我的摇头自动理解为怕我爹看见他受刺激,影响病情。
*
我和老师那边请了假,一大早就赶到医院去,和主治医生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肿瘤细胞扩散的很快,肝脏上已经带了阴影,但好在面积不大,比较让人头疼的是胃转移,还有他糟糕的身体状态。
肝脏和胃还有切除部分的余地,但是肺部已经是重灾区了,化疗和放疗对于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也不是很好的选择,恐怕坚持不过三个月。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最大程度上的减轻痛苦,保证质量的度过余生,我爸也是这个想法,他自己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不想治,要不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但是治疗腺癌最好的方式还是靶向药,激活自身的免疫系统,对人体的副作用对比化疗和放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我也是这样和医生说的,没想到他却笑我。
“知道的挺多啊,学医的?”他抱着手臂问我。
“学生物的。”
“那你知道生物药在市场上的价钱吗?”
我答不上来,他朝我摊了摊手,嘴角的笑意似乎也带上了嘲讽。
那还是我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金钱上的赤裸质问,我爸也瞬间火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要赶他出去,医生没多停留,摇摇头就走了。
我爸把连在手上的针管粗暴地扯下来,作势还要将架子也轮到地上,他总是这样,永无止境地用暴力去宣泄他的怒火。
我把他拦下来,他又冲着虚掩的房门吵嚷,结果把护士招来,叫我们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我理解他愤怒的原因,他在那个小镇子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但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囊中的不体面,才造就了一提钱,反应就像被踩到了自尊心的尾巴根儿。
*
那几天里,我情绪一直很低迷,还和宋嘉遥吵了一架,我俩平日里也没少吵嘴,不过终归还能床头吵完床尾和。
起因是他近来总是有的没的给我灌输一些别和病人顶嘴,让病人放松心情这样的话。
他还让我能答应的事情尽量都答应。
我问他什么叫能答应的事情,让我回老家结婚算不算?
他没说话,估计也是听出来我语气有些不善。
这些天来他和我说过的话总让我担忧,如果今天是他来面对我当下的处境,他也许会放弃我。
事实也告诉我,当年的直觉没错。
我转身开门走了,关门的时候被穿堂风带了一下,弄出来的声音很大,联系到我俩最近不算愉快的相处,我怕误会就想敲敲门解释,可是手腕抬起来的那一刻,又觉得多余。
只可惜当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宋嘉遥会是在十一年以后。
第37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5
算上我手上的存款,以及我爸给我攒了大半辈子的娶媳妇钱,也只是刚刚够交手术费,后续的医药费仍然需要很大一笔钱,在肿瘤科的每一天都能听见有人在抱怨说,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账户上数字的流逝。
富贵人家尚且还要肉疼,何况我一个穷学生。
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返乡就是为了借钱,这么做其实挺没良心的,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回去的。
没良心的我也确实一分钱都没有借来,七大姑八大姨远亲近邻听完我的诉求后,纷纷表示你爸年纪大了,还是别折腾的好,我永远记得他们说话的神态,那么随性,那么淡漠,那么理智,那么置生死于度外,和很久以后他们面对摇头叹气的医生时,下跪哀求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们的模样相差甚远。
那副模样算不上体面,可我也不想用丑态来形容它,怕死是本能,对尚能活着的人有着难以割舍的留念,不怕死是本事,像课本上说的,因为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可有本事的毕竟是少数。
我借了高利贷,这在我后悔做过的事情里绝对能排到前几,不过当时它还不叫做高利贷,只是一种被伪装的很正规的借款手续,凭身份证就可以借钱,不需要抵押东西,可以借出的资金还大,光凭后两点就比银行更能满足我当时的需求。
而且想到我明年博士毕业,相对的工资也会涨一些,再多上一些课,我还这么年轻,总能还完的,却没想到他们在合同中做了手脚,如此下去利息就不知道比本金高了多少倍。
意识到被骗了之后我和他们理论过,并且以报警做威胁,他们笑着叫我尽管试试,看看是他们先被抓,还是我先因为还不上钱被打死。
*
这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宋嘉遥,最初是因为盲目地相信自己有能力不拖累他单独偿还请所有的债务,事发之后又觉得难以启齿。
我不想和宋嘉遥分开,可又觉得让他和我一起面对如此多的债务相当无耻。
这些年一步一步走得那么难,眼瞧着见亮了,我凭什么把他和我一块拖下来。
我爸看出来我难,他对我渐渐温和起来,他说他知道我不愿意回去,他也希望我可以留在桐城,留在桐城结婚。
我不反驳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学着闭嘴,直到有一天,他领过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很疲惫,眼角挂着没卸干净的妆,和我爸说话时却仍然保持着温婉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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