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我朝着遥叔那边的窗外努了努嘴,“你别光顾着弄你那些菌啊,偶尔停下来看看窗外的风景嘛,怎么样?下来拍张照啊?”
在我说完这个提议的一瞬间,我爸蹙起来的眉头似乎就舒展了开,他都没能瞧一瞧外面的余晖映海图,一双眸子就亮起来,巴巴地望着遥叔。
“要、要去吗?”
“嗯。”遥叔做作又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嘴角常年弯着,也不知道笑没笑,“照呗。”
我在这俩老头脸上瞧了个来回,越瞧越觉着他俩搞笑,合影又不是什么丢人事,一把年纪了还在我一个小辈面前扭捏上了。
说起照片这个事,我还是在白天上班的时候想到的,科室里今天新来了一个实习生,是我的同门师弟,他的桌子就在我旁边,我也不是故意偷看,主要是桌子上立个大相框,里面整齐摆着三张照片,怪显眼的。
而且第一张的背景图,还是我高中学校里面那棵大榕树。
榕树前面正站着两个穿着藏蓝色校服的少年,一个对着镜头傻呵呵的笑,另一个乖巧的站在他旁边,目光却没落在镜头上。
下面两张照片里的人轮廓更加成熟了一些,背景是桐城春节时在江岸举行的烟花大会。
最后一张应该是最近照的,小师弟今早来的时候穿的就是照片上那件大衣,而他身边站着的漂亮青年,始终那一个。
我一时看久了,没注意到小师弟下了手术回来,被撞了正着,他发现我在看似乎还有点兴奋,白大褂都没穿好,就凑过来得意洋洋地给我介绍,问我他弟弟好不好看。
好看是真好看,但还是让我有点尴尬,我起初还误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
转而我就想到,我家那两个老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我爸的照片都是和同学或者同事的集体照,而遥叔的就只有那家三无公司找他拍的内裤照,就出了几张样片,没来得及发行就被我爸给扣下了,我还是那天去他的书房找资料的时候发现的。
“往这边站一站,有点背光。”
提起拍照,这俩老头表面不动声色,其实都还挺期待的,眼底一片晶亮,还带着些无措的慌乱感,我把大学时闲置的拍立得带了过来,相机一举,他俩就像一二三木头人一样,眼睛都不眨,绷得紧紧地盯着摄像头看。
“别光站军姿啊,随意一点,爸,您老人家别老背个手,整得像领导视察似的。”
“多嘴。”他瞪大眼睛凶了我一句,凶完又小心地拽了拽遥叔的袖子。
“要不比个心?我看他们现在年轻人拍照都这样……”我听见我爸结结巴巴地对遥叔说,还伸出手笔画出半个心形出来,“就像这样。”
“不,傻。”遥叔摇摇头,拒绝地相当干脆。
我爸瘪了瘪嘴,倒也没生气,弯下腰勾着手臂笔画了一个大的,“这样?”
遥叔本来就上扬地嘴角此时也耷拉下去了,毫不客气地说,“更傻了。”
我端着相机憋笑,我爸的审美就在遥叔身上正过这么一回,其他时候都相当迷惑,这要是人多,我爸一定会让他们摆那个网红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六芒星。
“那你说怎么样?”
连着两次被怼,我爸的臭脾气又上来了,两手在胸前一抄,歪着头看他。
遥叔轻轻笑起来,眉眼一弯,眼角的褶皱也跟着叠起来。
“一把年纪了,别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拉个手得了。”
小时候,我总觉得遥叔笑起来像武侠小说里的那种不务正业的反派公子哥,痞坏中还带点迷人,如今被岁月淘洗掉了朝气,倒显出了几分和蔼的温柔感。
我几乎是在遥叔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按下的快门,纸张随即就从下面缓慢地滑了出来,吱吱呀呀的。
他俩似乎也意识到我拍下来了,一齐睁圆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干巴的笑了两声,取出照片甩了甩,想说点什么,可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其实我只是忽然觉得那一帧画面很美。
真的很美。
火红的落日缀在他们身后,沙鸥怪叫着低掠过水面,海风吹起他们耳侧的白发,鎏金般的暮光打上了侧脸,明明是在争执的两个人,可望向对方的眼神却一个赛一个的温柔。
在一起生活久了,最初的心动或许会淡化、磨灭,但爱不会。
哪里都能找到它的踪迹。
“要不……牵个手再来一张?”
我把显出来的照片递给他俩看,又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遥遥,你老了。”我爸又背起了小手,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想当年,脸上没褶子的时候,可比现在帅多了。”
“左柏川……我还没嫌你老呢?”遥叔脸上的温柔十分明显地僵硬掉了,音量也跟着拔高了。
“有啥可嫌的,您二老没一个年轻的,”我实话实说道,又挥了挥相机,“还拍不拍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毕竟像我们这种医学狗平日里都不怎么注意外貌,成天忙得要死,干净就行,哪管得着自个儿好不好看的,年不年轻?
而对于我这种典型的糙直男思想,这俩老头好像不仅不大认同,甚至还有点来气。
“车你开?”
“行,我开。”
“给这不会说话的臭小子扔下去喂鱼?”
“行,我抗他脑袋。”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同志大概是全网最闲的外科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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