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核桃
“其实,我做的事很普通啊。就算学有所成,也不过成日闷在那个没窗的工作室里,算不上什么大事业。”
可宁非不同,他需要舞台,他理所应当得发光,自己的事业和他的比压根不值一提,他不能让宁非分心啊,这可是好不容易的机会。
“事业哪有大小之分!”林遥的音量陡然变高,恨林趯的不成器,“你倾注了心血的那就是你的大事业。宁非他……”
虽然不想说的太直白,伤了林趯,可林遥还是觉得宁非看着不是愿意早早就想成家安定下来的人,他的外形举止显然都不是个让人满意放心的对象。
“宁非他不值得让你放弃。”
“不值得吗?”
“你想想你为他做了什么?他又为你做了什么?你可是把爷爷送你的成年礼都拿出来给他抵债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宁非也很照顾我啊,你看像我这样的生活白痴,连衣服都不会洗,也不会给被子套被单,洗碗也总是洗一个摔一个,这些家务平常都是宁非在做,甚至连猫砂也一直都是宁非在换,明明他做了这么多事,可就连拿铁都不怎么喜欢他,要是我也不喜欢他了,宁非该有多伤心啊。”
林趯的声音有些虚,他明知道自己的话无法说服林遥,可他还是想帮宁非说话,起码得让林遥知道宁非不是别人想象中的那样,宁非很好,他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他们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好下去!应该吧?
想起今早宁非离去的身影,林趯有片刻的迟疑,是自己太敏感了吗?应该是自己敏感了,因为他们早早便约定这辈子要一直在一起,他已经把宁非划进了家的范畴里。
十八岁的年纪仍是对诺言深信不疑。
“林趯!”林遥激动叫着他的名字,“你这样让我算什么?我已经和家里妥协了,求你坚持一下吧,坚持自己的路,因为你在坚持,起码让我感到欣慰,欣慰好歹我们俩个之间有一个去追寻自己的梦了。”
原来是这样啊,林趯看着情绪失控的林遥,不知怎的想起了元好,他突然明白了这些年来宁非过的到底有多沉重,此刻自己的感受大概不及他这些年来的万分之一,原来承载着别人的梦是这么喘不过气来的一件事。
林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别过头去咬着吸管把自己杯子里的西柚汁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杯西柚汁真苦,可它健康,喝下去的感觉和被父母安排着走人生路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明知方向正确可打心眼里不喜欢。
同时这杯西柚汁的味道也让林遥清醒,清醒记起冷铭是多腹黑的一个人。
“其余的暂且不谈,我觉得姑父其实没你看到的这样好说话。”
二选一或许只是缓兵之计,可能选到最后,林趯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趯,你听我说……”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林遥还欲再说,林趯却不愿再听,现在谁说都没用,昨晚的宿醉还没解,林趯只觉得听的多了头疼。
“不是,你听我说,姑父已经知道你……”
知道你为宁非把手表给压出去了。可他刚刚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林遥!”林趯高声喊她的全名打断了她,扭过头来看到林遥惊愕的脸,知道是自己口气重了,又很无奈的降低了音量,“我真的头疼,你让我自己一个人想想吧。”
“好。”林遥看着林趯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多说无益,大概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清楚做出了选择。林遥沉默的拎包起身走人。
林趯独自在藤椅里坐了一会儿,等服务员过来温和提醒他是否要续杯的时候,林趯才回过了神,看了看表上时间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坐了许久。
他微笑回绝了服务员,推开椅子起了身,午休时间早就过去,他该回去上班才对。抬脚正要走,突然楞了楞。
楞了有那么几分钟,林趯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转了身。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大半年来对自己颇为照顾的几位师傅,甚至于都能想象的出自己提出告别时三位师傅的惋惜的叹气声,毕竟愿意来学手艺这块儿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正因为如此,三位师傅才如此珍惜对待着林趯,越是这样,林趯越是无地自容。
林趯漫无目的的走在道儿上,青砖铺地的街道是不是让他磕着脚尖,在下一次磕到石头几乎差点摔个狗吃屎的时候,林趯终于觉得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就这样他从一家咖啡馆换到另一家咖啡馆,是他之前为宁非制作戒指的那家咖啡馆。和头一次来时一样,林趯抱着马克杯上了二楼的休息区。
因为开学又是工作日的原因,二楼的工作台不像他上次来时被坐满,或许像林遥说的那样,新开张的热度已经散去了,大家的新奇感淡了。
不过还是有人的,和林趯一样孤身一人来的这家情侣戒指主题的咖啡馆,之前似乎就见过。林趯抱着杯子盯着那女生看了半天,看她拿着锤子狠狠砸着台面上的戒指。林趯终于想起,那是自己第一次参观时,那个做出戒指兴奋呼喊着的男生的女朋友。
那时候他们热恋,辛苦为对方做出一枚戒指,把自己的一腔爱意都放进去,做完之后大声欢呼,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的大功告成,那时他们还自信,自信会永不分手,所以才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声说爱,甚至于举着新做好的戒指,信誓旦旦许下诺言,说一定会娶她。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象征永恒的戒指还是抵不上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嗵!”
砸下的锤子伴随着女生哭泣时的自言自语。
”说什么会娶我,真是个大骗子!“
”嗵!“
”不过是参加个校园十佳歌手,就和别人勾搭上了。你真当自己是大明星?“
林趯一言不发的沉默看着这场一个人的闹剧,看着那枚戒指被一点一点砸的面目全非,曾经那也是非常炽热的爱。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看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林趯不禁想,自己也会变的这样可怜吗?
今早宁非在他面前踌躇扭着手上额的戒指,然后提出要拿下这枚戒指,这枚他悉心凿刻的戒指,那上面有他对宁非的祝愿,想他一直戴着,好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一直跟着他。
往后我会像这个女生一样?爱人变的遥不可及了,只能独自垂泪埋怨着他抛下自己。
这样一想,林趯再去看拿着锤子砸戒指的人,却是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咖啡一口没喝便匆匆走了,是要逃离自己的多虑,心中仍不停的劝,不会的,不会的,宁非不会这样对我的。
然而这样的话说的多了,也渐渐少了信服力,说到最后从肯定的“不会的!不会的!”变成摇摆的“不会吧,不会吧。”到最后却是反问自己,“不会吗?不会吗?”
宁非不会这样对我吗?
林趯清楚自己终究不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思索无果便想找人求助,一开始想上网找网友,最后却又觉得网友无法理解他的心情,大概只像林遥一样劝自己为别人放弃事业不值得。后来他又想找水鑫,又怕水鑫会担心,最后想来想去自己干嘛不直接找宁非呢?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趯不想兜圈子了,他想直接找宁非问清楚。
“喂,林趯?怎么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