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第7章

作者:山核桃 标签: 近代现代

“啧。”宁非抽着嘴角发出这不屑的一声,抬脚踢了踢脚下的砖面,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又来这条街上晃,当时是下雨天想着抄个近道才从这条街里走的,估计着里面坐着悠闲喝咖啡的人都把自己当笑话看。

想到这里,宁非有些不服气的扭头看路边的咖啡馆,现在天气还冷着,咖啡馆前撑起的小雨棚下没有人坐,大多是因为客人不想抱着咖啡出来吹冷风。路灯亮起,宁非抬眼看看灯,真是连路灯都装点的这么有风情,低头叹口气,“今天还会在这里遇到他吗?”

他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刚好被江泽看到,江泽喊住他,“这快晚上了,你要去哪里?”

宁非不耐烦的挠挠头,“去外面转转。”

江泽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拾掇这么干净出去转?还是说……”

“对!”宁非有些心虚了,“我出去搜罗搜罗合适的人。你不总在念叨别让我睡在员工休息室的嘛,要我别睡这儿,那我就得猎到一个包我住处的人。”

“宁非,你能不能好好过日子?”江泽又开始了他的苦口婆心,“你可以先来和我住,昨天的那个小子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你能不能别去祸害人家?你忘了你上一个……”

“够了!”宁非打断他,原本只是想要江泽别再旧事重提,可一张口却又说出了有些违心的话,“谁要和你去挤床位。”

江泽愣了愣,恍神的功夫宁非已经出去了。江泽对着已经没了人的酒吧大门笑了笑,宁非被人好声好气养久了是不能吃苦了。江泽现在不过是一个小酒保,每月也就那么些钱,他舍不得花太多租单间,只是租了个半地下室里的床位,里面睡着的都是累了一天没时间收拾自己的打工仔,难怪宁非看不上了。

宁非环抱着手臂靠上了路灯,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他穿着皮衣虽然挡风却挡不住寒意。昨天表演完之后一直守着了林趯,员工休息里也没个能洗澡的地方,他的头发还是昨天临上台是喷的银白发色。

劣质的定型水让头发打了结,宁非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发,捋不开打结的地方,暴躁的一拽,就拽了好些头发下来。宁非低头就着昏黄的路灯看着手心里拽下的那一把头发,想到从酒吧出来时江泽的好意相劝,而自己却出口刺了他。

想到这里宁非对着手里的头发叹口气,叹完手一抖,头发飘落在地,“反正我早不是什么好人了。”说完又继续打量着这条街,“原本不知道他是林趯的时候,看他在这种地方和我搭讪,手上又戴着名表,还想着要是勾上他了,我也就不用窝在员工休息室了。没想到居然是林趯这个笨蛋,瘦这么多我都认不出来了。“宁非想起昨晚林趯站在台下入神的听着自己唱歌,嘴角情不自禁翘了翘“有些地方还和小时候一样。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退了学?“

林趯从小就乖,宁非听他说退学的事,简直不敢相信。宁非想到了林趯十分宠爱他的父母,猜想他家里估计快着急死了,还是劝他赶紧回家,别再顶着张幼稚好欺的脸到处晃,不然他手上那块表又会引来多少像自己这种不怀好意的人。宁非着急想把林趯劝回家,除了担心他在外面上当受骗,也怕见过了林趯的江泽会和老板打小报告。

打定了主意,宁非仔细盯着这条道生怕错过了人,冷风窜过他的脖子,他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又想起林趯当时连吧台一个位置都不愿意花钱的样子,“可他现在怎么变的这么抠门了,难道家里破产了?”宁非摇摇头,“不会,不会。他戴着的表那么贵,昨天一定是来探我底的,故意摆出那副可怜样子和我对招。嗯,没错,啧啧,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那么乖巧的林趯也学会套路了。可他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吗?那干嘛还来试探我?”宁非百思不得其解,“这林趯到底在搞什么?”

宁非想来想去想不通,他又想起昨天林趯一脸诚挚看着自己的样子,站在台下看着自己唱歌的时候眼里闪着光,一如当年在台下看着唱歌的自己。宁非的思绪飘远,渐渐想起小时候,他用力摁着林趯的手在钢琴上,矫正他的手势,林趯瘪着嘴忍着要掉的眼泪,原本胖乎乎的脸蛋因为他的瘪嘴更加的鼓,等他摁着林趯的手好不容易勉强弹完了一首曲子,林趯就扭过脸来和自己说一声,“宁非,你可真厉害。”那时候胖乎乎的林趯眼里也闪着光。

脑里翻来覆去琢磨着和林趯有关的事情,琢磨到最后心里一惊,醒过神来居然发现自己正傻呵呵的笑着,突然气恼的直接一拳砸到身旁的路灯柱上,柱子都跟着晃了晃,“真是邪了门了!”宁非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你只是奇怪他现在的处境,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没有其他!我今天特地过来堵人不是为了看他,就是为了确认他手上的伤是不是没事了。”宁非胡乱抓了抓头发,一不小心又扯了许多头发下来,他痛得呲牙咧嘴,揉着脑袋,嘴里骂骂咧咧着,“呸呸呸,刚说的都是什么话,谁特地来看他。”

冷风又吹过,这一吹好像把宁非吹的清醒了些,裹紧了身上的皮衣就打算走,“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想着到这里来堵人。”

刚转身,目光却被定住,因为他看见林趯走过来了。

第5章 向政治老师鞠躬

林趯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些太累了,出了商场从后面的这条文艺街里绕,还要再走五条街到自己现在住的那间小阁楼所在的老旧小区。明明早晚都已经走习惯了的路,林趯今天却觉得特别远,眼睛感觉在冒火,走路都是一脚深一脚浅。林趯觉得自己的身子特别重,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自己用意志在拖。

“嗯咳,嗨,好巧。”宁非见到林趯走过来,清清嗓子,背靠灯柱偏过头来假装不经意的和路过的林趯打着招呼。宁非猜想林趯会一脸惊喜的看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时候自己再轻飘飘的说一句恰好路过,随意的刚到好处,再加上暖黄的灯光映衬自己的这张脸,会让林趯以为是特别的缘分。

宁非想着想着,嘴角不禁上翘,就快要为自己的巧妙的安排而拍手称赞,可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趯已经拖着脚步从他面前路过,似乎一点都没在意到。

“咳咳咳!”宁非又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然而林趯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宁非心里突然有了落差,他还从没有遇到过对自己视而不见的,以为这是林趯的手段。宁非心里越发的生气,看着林趯的背影想,这么点大的孩子都会和自己耍心眼了,林趯不该对自己耍心思的。宁非拧眉看着林趯的背影,看林趯拖沓的步子走了半天也没离自己太远,宁非对着林趯的背影哼笑一声,“哼,果然,林趯想不到你居然也学会拿捏人了。我偏偏不吃你这一套!还得代你爸妈好好教训你!”

宁非生气的上前拉住了脑袋晕乎的林趯,带着点要理论的架势,不服气的开了口,“你刚刚是故意的?故意吊我胃口?”

林趯抬头露出自己虚弱的脸,宁非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缩了缩用力压着他肩膀的手,又怕自己在他眼里看着像是露了怯,扬起音量大声说着,“你可别和我玩娇滴滴的这一套啊。”

林趯使劲睁眼看着面前人,他只看到眼前人的嘴巴张合着,像是在说什么,耳朵收了声,却没过他的脑,林趯盯着眼前这张不知疲倦唠叨着的嘴,让他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政治老师,他从前政治课上老打瞌睡,睁着眼睛看讲台上的小老头啪嗒啪嗒吐着唾沫,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最后那小老头发现了正盯着自己发呆的林越,拿着黑板擦往讲台上一拍,讲台上的粉笔灰都被震的飞起,然后林趯被大声点名站起,那小老头个头不高音量十足每次林趯被点了名都得吓一哆嗦,那老头的音量就和现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喋喋不休的人一样。

“对不起,老师。”林趯对着宁非鞠了一躬,为自己的走神道歉。

“啊?”宁非瞧了瞧自己面前站着的林趯,被他的这一句对不起老师给弄昏了头,心里暗想这又是对自己使得什么套路啊?

“林趯?”宁非小心翼翼喊着他。

“嗯?”林趯心不在焉应了一下。

宁非看着林趯潮红的脸颊,混沌发蒙的眼睛,朝着他的额头伸了手,这一摸才发现林趯的额头正烫的厉害。宁非这才明白了哪里有什么套路,刚刚是林趯烧糊涂了说的胡话。

“你这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宁非摸着他的额头顺带帮他揩了揩上面的汗,撩开被汗沾湿的刘海,拉上他的手打算送他去医院。

“嘶——”刚被碰到的手的林趯皱着脸倒吸气的赶忙抽回了手。宁非看他反应大吓的收回了手,低头去看他的手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拉到了林趯受伤的那只手。宁非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倒忘了林趯帮自己挡刀还伤了手呢,刚刚摸到上面缠好的绷带好像还湿着,宁非抬头看着林趯问,“你的伤口碰水了?”

林趯有些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这一咽就觉得嗓眼疼的厉害只皱紧了脸没去回答宁非。宁非看他神情痛苦又着急问他一遍,“你伤口是不是沾水了?”问的急了还上手抓着他的胳膊晃着他的身子,好让林趯快点回答。林趯被他晃得全身都痛,脚下一扭身子就往旁边歪,宁非看了赶忙伸手勾住他的腰,这一带林趯刚好靠上他的胸口。

有了倚靠的地方,林趯这才觉得自己重到不行的这幅身子松快了些,人一放松才回答上了宁非刚刚问他的话,“我回去之后洗了两把脸。”

“难怪了。”宁非没好气的说着,低头看一眼靠在自己胸口上的人,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伸手捋了捋林越的额头上的头发说着,“我送你去医院。”

林趯摇摇头,伸手揪紧了宁非的衣襟,“不要去医院。”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伤口估计是发炎了!”

林趯坚持着,“不要去医院,我没钱。”

宁非怀疑的低头看着林趯揪紧自己衣服前襟的手,那手上戴着的可是价值不菲的名表,“不行,你烧的不轻,都说胡话了。”

“不要去医院。”林趯烧的手上没力,拳头就算握在宁非的胸口了可也使不上力气去把人推开,在他印象里自己是在使力推着人的,可实际上宁非只是低头看着林趯握着一只拳头在自己的胸口打圈圈。宁非抓住他的手,口气十分坚定,“你必须去医院,不然人都烧傻了。”

“不行,我不去医院。”林趯的口气听着像是耍无赖的小孩,他靠在宁非的胸口抬起眼皮向上看一眼宁非,“宁非,我怕。去医院会让我想起元好哥哥。”说完嘴角下咧着看起来一副快哭的模样。

宁非的坚持被林趯抬起眼皮飞来的那一眼给击塌了,尤其他还听着林越瓮声瓮气的喊了他一声“宁非”,小时候拖着鼻涕的林趯也是这样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喊着他,“宁非,宁非,能不能教我弹琴。”然后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宁非在琴凳上坐了一个下午,十分严厉的狠狠摁着林趯的小胖手掰着他的手指教他认琴谱。

冷风钻进宁非的脖子,宁非从小时候的回忆里回神过来的那一霎那也清楚听到了自己原则崩裂稀碎的声音,“你这是……在引诱我?还是因为烧糊涂了?”

林趯抽抽鼻子,他人已经不清醒,说话含糊是因为鼻子不通畅不是有意撒娇,不过可怜兮兮抬起眼皮看人的那一眼倒是有点撒娇的嫌疑。那是习惯,从前在家生病妈妈勒令他去医院的时候,林趯就会撅着嘴巴钻进假装严肃的妈妈的怀里,再可怜的抬头看妈妈一眼,这样妈妈就会妥协,这是他从小到大玩的把戏,一眼就能看穿的心思偏偏因为被宠爱每每都能凑效,所以林趯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自知的撒娇习惯。

宁非低头看着抽着鼻子鼻子的林趯突然自嘲一声,“是我想多了,你压根就不懂。元好过世的时候可比你现在的年纪小,你怎么还喊他哥哥。”

刚刚把宁非吹回神的冷风也把林趯吹的视线清楚起来,他这会儿才有些明白现在自己靠着的可不是自己的妈妈,抬头一看锁着眉的宁非又凶又严肃,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林趯是真的很讨厌医院,于是攒着劲儿推了一把宁非,他是真的怕去医院,怕闻消毒水的味儿,怕看医院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还有空荡荡的病房,他以为推开宁非就能逃过医院了。

宁非身体坚实,被林趯推了这一把倒是原地站着的没动,林趯自己把自己推的往地上倒了。宁非看着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林趯就有些想发笑,心里只想果然老一辈的话说的不错,三岁定八十,小的时候是笨蛋大了仍旧是笨蛋。宁非蹲**去拉过林趯的两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再圈住他的两条腿,把人背上直接起身都不带哼一声的。

林趯还在发着自己的小孩脾气,在宁非的背上踢着双腿哑着嗓子叫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去医院!”

宁非被背上的林趯给弄的有些烦躁,他从小到大对谁都没有耐心,偏偏是对这林趯,可能是小时候被他给磨的,明明自己欺负他欺负的那样狠了,可胖墩墩的林趯还天天缠着他让他教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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