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眉猫
他定了定神,这是纪肖鹤的生日宴,罗嘉琦身为客人,去跟主人打招呼是正常的,没有必要为此大惊小怪。
到了楼上,脑子里还是罗嘉琦站在纪肖鹤身侧的画面。
他按住心里闹腾不休的小鬼,别人去打个招呼怎么了?
心理暗示不奏效,只好和纪培明组队打游戏转移注意力,结果六分钟跳了三次伞。
最终,还是借了理由溜下楼,去寻纪肖鹤。
心里想着,给他送生日礼物,这是正经事。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好拉了个侍应问:“请问,有看见纪先生吗?”
场里只一位纪先生。侍应道:“纪先生和罗小姐出门去了。”
……罗小姐应该也只有一个。
余冉道了谢,往门口去。
门外不少嫌闷出来走动的客人,纪肖鹤顶着这些人的目光,和罗嘉琦慢步到喷泉池前。
“这里就可以,没人。”他止步。
罗嘉琦回头看他,眼里映着别墅的灯光,裙上的薄纱在海风里漾起。
寻常这时刻,绅士是要把西装外套解了,给她披上的。
整栋别墅都开着灯,上下透亮。他背靠喷泉池,面朝别墅方向,镜片上浮了光,看不清神情。
这样疏离,可好歹答应了她出来走走。
“你……”罗嘉琦犹豫着,声音卷进海风里,“我听说,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纪肖鹤不意外:“罗嘉钰告诉你的。”
她小小地嗯了声:“你是一时兴起还是?”
“感情的事,谈何一时兴起。”
罗嘉琦匀了口气:“你究竟怎么想的,你和男人在一起,家业怎么办?我们这个体量的家庭,结婚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了。”她触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声音小了几分,“你总要,总要考虑公司的未来。”
纪肖鹤道:“在其位尽其责,明辉的未来自然是我时时刻刻都在考量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
罗嘉琦看着他眉眼,方才纪肖容挽着他手的画面刻在脑子里,心里情绪不住上涌。她曾经,她曾经也是牵过这双手的,在满堂宾客的瞩目里,同他并肩。
她自认是个潇洒随性的人,交往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她提的,虹城小姐谁不羡慕她。可每每回忆过去,不甘心的情绪就深一分,她才知,潇洒不过是个自以为的假象。
她比她想象得要后悔,所以过年时,求了父母,求他们登门,替她挽回这段关系,她知道纪肖鹤的父母满意自己。谁看他们不是夸一句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可是纪肖鹤坐在那里,将茶推到她面前,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我有正在追求的心上人,罗小姐,也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她憋着泪出了纪家的门,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心想以后,会挽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让他悔也好,祝福也好。
死掉的心,在得知纪肖鹤有了男朋友之后活过来。
她听弟弟讲那个人,那样的人,如何能被纪家接受?更何况是个男人。
没有哪家会让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就算虹城最不羁的浪荡子也不会,遑论纪肖鹤,他是最清醒理智的人。
罗嘉琦再端不住:“我后悔了,纪肖鹤。我,我爱你,从前是我任性,我改。我不逼你分手,但是你总要结婚的,我等你,我可以等你的。”
她这样舍了面子,她这样舍了面子……
却听他声音平静:“罗小姐,我们好聚,也是好散。”
罗嘉琦眼里浮了水光:“我不想散!你当年同我在一起,是为了公司的未来,我知道。为什么不能以这个理由,再答应我一次?两家结好,对你是百利无一害……”
他毫无反应。
“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很难再听见其他声音的,可是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值得你爱吗。他帮不到你半点,甚至会成为你的拖累,你了解他家庭吗?你真的了解他吗?”
纪肖鹤道:“总是比你要了解的。罗小姐,你并不认识他,你甚至没见过他。你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不过是从令弟那里听来的,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揣测。”
“凭他人言语去认识一个人,就注定了偏见,和背离真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她接过,将没忍住的泪水洇进柔软的布料里。
良久,她才抖着声音问:“那你父母呢,你父母会同意吗?”
别墅大门里出来一人,穿了件姜黄的T恤,和这满场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纪肖鹤想,这好像就是他前阵子熬夜抢的那件199元的限量T恤,说喜欢上头的图案,他不懂年轻人的潮流,但是觉得有趣。
他看他环视两圈都没找见他,心里叹气。
“我父母,不劳关心。”纪肖鹤无意再留,起身掸了掸衣角,“罗小姐,我最后多嘴一句,管束好令弟。”
罗嘉琦没再开口,她背身对着别墅,将手帕完全按在颊上。
十月底的海风吹在身上已有凉意。
纪肖鹤迎着余冉的目光走近他,捉他的手:“晚上穿那么少。”
见他清润的眼睁得溜圆,双眼皮都吓没了,不免好笑:“怕什么。”
余冉压着声音缩手:“那么多人在看你!”
纪肖鹤却道:“找我做什么?想我了吗。”
余冉的目光快速从喷泉池前的身影掠过,拿出口袋里的绒盒:“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纪肖鹤没接:“晚点再给我。”
这晚点,就等到了生日宴散席。
第24章
九点过,生日宴就散了,客人陆续离开,纪肖容上楼来休息,对余冉道:“今晚也在岛上住吧,明天让肖鹤顺路送你回去。”
余冉应了,就算她不说,他也是会留下来的。
十点不到,纪培明就睡觉去了。他们今天上午出发来海岛,到了岛上又骑了半天的自行车,余冉也累,困得在沙发里直点头,电视机里放的电影是什么内容根本没看进去。
楼下隐约有说话声,还有几位客人没走,纪肖鹤在二楼招待他们,偶尔会有声音传上来。
再一次大幅度点头被惊醒后,余冉看了眼客厅的摆钟,快十一点了。
仔细听听,楼下似乎没了动静。
走了?
他精神了些,起身走近梯口,想再听听楼下的动静,恰好听见一串脚步声,是皮鞋踏在木质阶梯上的响动。
低头正看见纪肖鹤的发顶,他今天将头发全梳理至背后,看不见发旋。余冉蹲在梯口,心里在争他是一个发旋还是两个,直到纪先生走到面前,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见过他的发旋,毕竟个子不如他。
纪肖鹤伸手将他拉起来,余冉起身太猛,眼前一黑,撞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当心。”
余冉从他怀里退出来:“你喝了多少?”
纪肖鹤道:“不多,一点红酒而已,刚送客人出去顺便到厨房弄了蜂蜜水喝。”说着又把余冉拉进怀里,头抵住他肩窝,“年年都这样累,真想关起门来就和你过个安静的生日。”
可这事难,生日宴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是个必要的社交场。
余冉扶住他的肩:“现在也行,还不到十二点,还没过日子。”
纪肖鹤偏了头,说话的气拂过余冉的颈侧:“你要怎么给我过?”
他声音压得低,像是耳语,无端生起缱绻暧昧之意。
余冉红了耳尖:“能怎么过,给你煮碗面呗,这里有香菇炖鸡吗?”
纪肖鹤笑叹:“怎么又是香菇炖鸡,没有别的?”
余冉跟着他扯:“红烧牛肉也可以。”
纪肖鹤站直了:“不吃了,累得很,只想睡觉。”
余冉去把电视关了,摆钟正好走到整点,叮叮咚咚敲了十一下。
他关了客厅的灯,整个三楼只剩右侧走廊的小灯是亮的,纪肖鹤的卧室就在尽头,两人进了房间,走廊的灯也被掐灭了。
入了门里,纪肖鹤又将他抱住了,护着后脑和背将他压在墙上,余冉猝不及防,手往后撑,掌心正按在墙纸的纹路上。
他小声:“你干嘛!”
肩窝里的呼吸重,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灼到皮肤上,这下不仅是耳尖,脸也烧了。
想推开,又舍不得。
进退两难地僵在那里,眼睛因为脸太烫而湿润了。
压着他的人道:“累。”
余冉的手摸到他衣角,扯了扯:“床在你背后,去睡觉。”
纪肖鹤松了劲,从他身上起来,单手撑在墙上,去捉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小余帮我解下领结,我醉了,没力气。”
这哪是没力气的样子。
余冉腹诽着,还是伸手给他解了领结,再是腕表、袖扣,最后,是眼镜。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眼镜架,面前是眉眼低垂的纪肖鹤,挨得太近,睫毛也辨得清楚。
离了眼镜,他身上那股不可亲近感就淡了许多,再洗个澡,换了家居服,散着半干的发出来,气势就全敛了。
纪肖鹤出来后,余冉怕自己洗完出来就过了时间,道了句生日快乐,把绒盒往他手里一塞,立刻抱着换洗衣物钻进浴室。
不是他带来的,衣柜里早备好,从里到外,全是新的,清洗过,和纪肖鹤的衣服并肩收着。
浴室里热气未散,尽是沐浴露的香气,刚刚同纪肖鹤擦身而过,他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余冉洗完出来,卧室的大灯关了,床头壁灯下,纪肖鹤靠坐着,腰后塞了两个方枕,支着一条腿,在看平板,见他出来,收了平板,冲他招手:“来。”
余冉走近,纪肖鹤拿起手边的绒盒,是他送的生日礼物:“给我戴上试试。”
“喜欢吗?”
送的时候忘了问,余冉在床沿坐下,取出间金表,琢磨了下,解开,给纪肖鹤戴上。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