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理由多了,那其实就很明显不再是客观的原因,而是为了主观目的创造出来的借口,这时候,江未不会再意识不到。
于是他不容拒绝也不想再继续回应地说道:“接下来几天我都不回了——”
郑北阳抬头,江未挂断电话,二人对望。
“从小我妈就告诉我,不能不道歉,也不能随意道歉。说对不起,除了希望得到原谅,还有就是在承诺,下次不会再这样做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地又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郑北阳的嘴角,“谢谢你的原谅,我也会不断改进。”
他们接了会儿吻,江未喂着他吃了药。不多久感冒药起效,困意袭来,郑北阳迷迷糊糊间听见江未在说:“2号线的发车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啊……”
他心有疑问,隐隐感觉到这会让他这小半个月以来的阴霾再扫去一些,将重新把一些幸福和满足抓在手中,就像此刻,阿未陪在他身边,整个世界又重新只剩下他一个,就像大学时他奔波两地,每两个月努力向光阴借来的、与阿未单独相处的那一天两天的安宁与惬意。
其实,他最渴望的也不过于此了,想一直、一直的……
他没能来得及细想与感受,悄然睡去。
江未划动手机屏幕,轻声道:“那我以后从这里坐地铁去医院好像也来得及了……”
有些事情他不自觉地逃避,可却不会逃避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复盘总结,履行自我承诺,也是他从小到大求学与处世中一直坚持的习惯。
翌日,郑北阳身体已无大碍,仅有些咳嗽,如常去上班,江未在公寓里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了规划,包括接下来该怎样处理他与李无恙的关系,又该如何弥补这些日子对郑北阳的亏欠,这些他在昨天夜里已经详细考虑过,剩下的便是落实。
完成这项工作后,他开始准备期末的论文,但没有如自己预期的那样专注。十点半的时候,他去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带着出门,又去奶茶店买了十一杯奶茶,提着去了郑北阳的公司。
他到的时候,外卖小哥正送了盒饭出来,而办公室内却无一人起身准备吃饭,几乎都盯着电脑不放,卫得得拿着手机站在窗边,紧皱着眉头在和人通话,郑北阳看着电脑屏幕神色同样不放松。
整个办公室愁云惨淡,每个人都憔悴且压抑。大约半个多月之前,江未过来时,这里分明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江未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没有向往常一样迎来起哄,他把奶茶一一送去,到最后发现竟多出了一杯。
“这边的那个姑娘没来上班吗?”他把最后一杯奶茶放到了孟小吾的桌上。
孟小吾呆愣地看着他片刻,那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江未指了指一旁的办公桌。那里只剩下一台孤零零的电脑了。
“她离职了。”孟小吾说完,低下去头,可随后又抬头,伸手握住奶茶杯,捏了捏,说:“谢谢。”
江未陪着郑北阳去休息区吃饭时,问他公司到底什么情况,郑北阳说:“没有大事。”
江未不信,可也无法再追问,他也不好去帮什么忙,只能趁每天中午吃饭时,多给这一群辛苦工作的年轻人带些小零食和饮品。
他上班前一天,最后一次到他们公司来,离开后,忽听有人喊自己,竟是卫得得追到了楼下——“老郑和你说了我们的情况没?”
卫得得语速飞快地和江未说了现在的情况。商业上江未是门外汉,只大概挺明白了,突然之间多了个商业模式相仿的竞争对手,挖走了其他大平台上的数位大V,甚至是他们本来已经快谈妥的创作者,以至于其他方面的许多合作都黄了。祸不单行的是,这两天本已经谈下的投资方又以决策风险过大为由临时反悔,他们在资金上已经入不敷出,可谓腹背受敌,情况比年初的危机眼中太多。再不尽快把钱的问题解决掉,员工工资,平台创作者稿酬都是大问题。
卫得得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室那儿张望着,末了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吧,现在确实很难熬,拉不到新的投资,我们有几个优势还被那个狗比公司抄了,我们也没证据也没精力去告他,老郑愁得都病了,甚至他都在考虑找他后爸帮忙。
“你知道的,他家里那情况,他这个人自尊心又强,连公司的情况都让我们保密不告诉你。找他后爸帮忙他更难堪,而且他后爸那小公司,说实话,救急也就只是个暂时。”
卫得得顿了顿,犹豫之色更明显,江未静静听着。
“这事儿找你可能不太厚道,但是也是没办法了……”
“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卫得得咬了咬牙,“就是你那个干弟弟,李无恙,以前还和咱们一块儿聚餐的——
“他是不是,是不是和李氏有些关系,上次他家老太爷去世还有些新闻,我看到有个照片他和李家那老太太站一块儿——
“我就想问问你那边能不能帮忙找他,看好不好请他考虑下投资的事……”
江未沉默了下,说:“北阳他肯定不会想我帮这个忙的。”
——
第50章
“我知道,我也说了,他的那个自尊心,肯定不舍得叫你去帮着低三下气地程度。”
江未心想,不止这些,北阳在意还有别的,他们已经敞开说明的那些。
卫得得看不明白他神色,又道:“可这也不是一般情况,而且看你和那位李少爷的关系,也不可能到低声下气的程度,说不定,你随便说上两句,他就点头答应……唉,我这么说实在也不好,但是……就麻烦你帮帮忙吧。你肯定也不忍心见着老郑事业毁了。”
“……我不能保证能完全帮到忙。”江未无法去轻易地随意地许诺,只得实话实说,“毕竟投资也是有风险的,那也关系到李无恙的事业,也只是他的事业,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钱,我不好说,也没这个能力让他说投资就投资。
“商业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按照比较正常的和符合逻辑的想法,我感觉投资这种事,可能还是得看值不值得。所以,我能做的只是把你们的项目给他说一说,看他有没有兴趣,然后后续的评估或是决定,只看他自己的判断了,我这是无法去干预的……”
听及此处,卫得得都有些热泪盈眶的架势,他一把握住江未的手,又赶紧放下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肯和他说就好了,我过会把资料给你。我们公司的潜力,说实话我一直很有信心,就是碰上了倒霉事儿,只要是能有个机会,能把这道坎儿给跨过去就好。当然了,你也得提醒下他要公正客观啊,这几天我联系的那几个人模狗样的孙子一个个都没听我说完就在那儿说不行……”
……
卫得得最后一腔愤怒化作苦笑,尽是无奈与辛酸。其实虽是这么说,但这事交到江未手里,由他出面,本来就是在借人情了。
江未还有其他没说的,除了郑北阳绝不会想看到他这样做,李无恙那边呢?
他才要保持距离,不断拒绝见面,电话里孩子多么盼着他回去,真的回去了,却是不得不有事求助。若是李无恙情感上敏感一些,怎么不会难过,这跟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有什么分别。
再者他这一趟过去以后,还怎么能继续像这几天这样狠心。保持距离,划清界限,怎么都像个笑话和空谈。
但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郑北阳公司到穷途末路,而半点不去尝试挽救。
他怎么做怎么选都好像不太对,心事重重,烦躁焦虑。
第二天下班,江未揣着这重重心事,叹了口气,把钥匙插进了门锁,尚未扭动,钥匙就从手中脱离,门被猛然拉开。
他微微仰头,迎上了少年的脸庞。少年眼睑下青黑,眼底布满血丝。
他伸手牵住了哥哥的手,慢慢地,牢牢地,十指相扣,他的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