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江未如同一个游魂飘荡在凌晨的街道。
这个夜晚在他人生中意味着什么呢?感到愤怒、感到震惊、感到失去,甚至还有一丝被背叛感。他永远希望李无恙快乐,可也无法接受他们的关系变质。他希望这些从未发生,也不会发生,但如今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不知走了多久的路,恍恍惚惚,清晨冷风远去,他看着那扇门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蹲在门前。他一直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名字,等屏幕暗掉时他再开启,反反复复。也不知第几次这样之后,手指忽地一颤,在屏幕熄灭之前摁下了。
“北阳”二字出现在了屏幕中央,铃声响起第一声时,他打了个寒颤,慌慌张张地又挂断了。
他不久之前还和郑北阳打电话,歉意地找借口解释今晚不回来。却在这个点儿,因为不堪、狼狈、委屈、难过时又跑来。可是他真想抱住他,让他抱抱自己亲亲自己。
他捏紧了手机,下一秒手机便震动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眼眶、鼻子通通酸涩起——
“阿未?”
“阿未?”
“怎么了?”
“怎么不说话?”
“你在哪里?”
对面的语气焦急起来,有嘈杂的穿衣声传来,江未张了张嘴,第一声他没能发出声音,他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来见你吗?”
“是不是在家,我去接你。”
“不想在家。在家好难受。”
“不想在家,那咱们就不在家,你先去往门卫那里走,然后慢慢和我发生什么了,我一会儿就到。”
“不想去门卫。”
“你听话——”郑北阳拿起钥匙,拉开屋门——
江未仰起头,慢慢起身,蹲太久他双腿完全麻痹,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郑北阳连忙扶住他。
他的眼眶和鼻尖泛红,睡衣都不曾换,整个人看起来好难过。郑北阳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去亲亲他安慰他,江未本也微微靠近,却在即将亲吻时,忽地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带着稍许的鼻音,“我想先洗个澡。”
这套小公寓除了卫生间就再无其他隔间,进门左手厨房,右手便是卫生间,向前便可以看到床,比他自己租的房子还显逼仄,可在这里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床头灯光柔和,郑北阳正捧着电脑。江未走过去,跪坐到床上,伸手揽住他,下巴枕着他肩膀。
郑北阳把电脑放到一边,旋身亲了亲他,“发生什么了?”
“……”江未不自觉抓了抓他的衣服,“你是对的。我全错了。”
“嗯?”
江未摇了摇头,又凑过去吻他,然后问他:“把你吵醒了,困不困?”
“没有,你打电话之前我就已经起来了。”
江未定定看着他,彼此交错的呼吸变热变烫,他问:“可以做/爱吗?”
郑北阳说:“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感觉你很难过。我想和你分担。”
江未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又凑过去亲他。
郑北阳坐着没动。江未有点委屈也有些泄气,正要退离一些的时候,腰忽地被扣住,湿热的吻落了下来。
郑北阳和他亲热的时候,觉得今天的阿未比往常急切许多,像急于摆脱什么。
郑北阳想,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只要他这里可以给他依靠,这样就够了。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们拥抱在一起细细亲吻时,阿未似乎终于恢复平日里的淡然与平静。他们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动。
当砸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微微一僵。
而当那一声有些声嘶力竭的“哥哥”响起时,他看到阿未的平静再次被撕裂,他的眼睛里尽是崩溃之色。
时间没有给他们再多缓冲的时间,随着一声巨响,浑身湿透的少年破门而入。他大喘着气,而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只觉一道惊雷震彻他的世界,他几乎是扑来扣住郑北阳的肩膀。郑北阳不防被他猛掼倒在地。
二人转眼厮打在一起,李无恙死死掐住郑北阳的脖子,他的双眼血红,似乎有着莫大的仇恨。在听见那声“李无恙你住手!”时,他大脑中一半在告诉:他哥哥让你住手,一半却在让他手里越收越紧,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摸索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一刻好似他积攒了无尽岁月的恨意都有了出口得以释放,他的脑袋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止运转,唯一的指令让他抓起了它,冲着眼前这人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剧痛传来,他被人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可身体上的疼痛也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他不知什么东西从上方散落,哗啦啦砸落在他脸上、身上,有如一场大雨。
他在这场大雨中,看见刚刚将他猛推开的哥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赤裸着身体,去扶另一个人。
他头痛欲裂,有一只手捏住他的心脏,让他疼得不能呼吸,他仓皇地、哆哆嗦嗦地脱下自己的衣服,膝盖擦过坚硬的面砖,他把衣服轻轻放在江未身上,“不给他看,哥哥,穿衣服——”
“滚。”江未一把挥开他。李无恙出手得让人毫无防备,最初的那几拳几近是下死手,郑北阳的嘴角破裂渗出血丝,脖子上勒痕明显,江未见着,难受,后悔,心疼,眼前几乎模糊,“北阳,北阳,我们去医院。”
郑北阳捏了捏他的掌心,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乖,咱们先把衣服穿起来,不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我不是,外人。”窸窸窣窣穿一声中,李无恙冷不丁出声。可无人理会他。
“你才是。都怪你。我和哥哥,好好的。”他声音冰冷,眼神更甚,伸手就要把郑北阳从江未身边推开,却被人挡住。
“李无恙,你还要再动手吗?
“请你出去。
“这不是你家。”江未都没听过自己这样冰冷的语气。
李无恙却仿佛被某个字眼唤醒,他忽然之间就丢开了眼中那股子戾气,他抓住江未的手腕,径直往外,“回家。我们回家。”
江未另一只手拉着郑北阳,拼命地挣扎着,可他也从来也被少年用上这么大的力气,挣不开索性放弃,呓语一般垂着眼眸道:“也好。是该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