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x丸
梁易澄浑身冰冷。
慌乱的他抬起手,摸上符朗的脸。
湿润的脸颊,比他的手更冰凉。
他看不见,却不难想象符朗此刻有多悲伤。
他想轻轻地抚摸符朗的脸,符朗却强硬地按住了他的手。
符朗总是在拒绝他。
拒绝让他看见自己落泪,也拒绝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像一个拒绝同情的将死之人。
可也不愿把他远远推开。
——符朗还需要他。
梁易澄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说:
“朗哥,你没有错,你的爸爸……他的离开不是你的错,他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你学医不是为了你自己,你选择当护士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没日没夜地上班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永远在为别人而活……”
“可是啊,朗哥,你的爸爸,他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符朗的声音闷闷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让我为自己而活?明明他自己都办不到?”
符朗安静了半晌,呼吸却越来越急,终于哽咽出声:
“我……好恨他啊……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我,明明我也可以为他分担……”
符朗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
“后来……我有点懂他了……”
“有很多的事情,独自承担,确实比让人分忧要轻松……”
“尤其是……让我爱的人……”
梁易澄倏地睁大眼。他的双眼依然被紧紧地捂着,微弱的光却从指缝间漏了进来。
符朗顿了顿,又说:
“很可笑吧,我恨他,最终还是会慢慢活成他的模样……”
“我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像他那样,一个人……活得筋疲力尽,最后……安静地死去……”
符朗不再说话,按住他的手却微微发着抖。
符朗曾经是那么地向往死亡。
活着太痛苦,太愧疚。
他的人生仿佛永远在赎罪。
永远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无动于衷赎罪。
他曾坚信,终有一天,当上天觉得他已经弥补了他的罪,他的生命便会在病房里,又或是手术台旁,抑或是深夜回家的小路上戛然而止。
筋疲力尽地倒下的时候,他会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那曾是他想过最好的结局。
可又是从何时起,他竟开始向往那个亮着温暖的淡黄灯光的家。
梁易澄握住符朗的手,用符朗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地抬起头,嘴贴着那刚毅的脸,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着,艰难地抵达了目的地,停在符朗的唇边。
“朗哥,你恨他不让你分担,可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啊……你其实,希望我恨你吗?你希望我恨你,然后自己逃开吗?”
梁易澄无奈地笑笑:“可我告诉你,我不会恨你,也不会逃。”
符朗缓缓地闭上眼,苦笑了一下。
梁易澄昂起头,轻啄了一下符朗的唇角,轻声说:
“你不是你的父亲,你永远不会活成他的样子,你也不需要活成他的样子。”
“你觉得你有罪,你可以慢慢去忏悔……一辈子有那么、那么长,你不要急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被宽恕——”
“——被你自己宽恕。”
梁易澄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低说:
“朗哥,我求求你,试着去原谅你自己好吗?”
梁易澄轻轻吻住那两片唇。
他从未如此虔诚地亲吻过一个人。
带着安抚,带着哀求。
带着无处安放的感情。
泪水不知从谁的眼角滑下,落到两人的唇边,又不知被水缓缓地吻走。
蜻蜓点水般的浅吻,让符朗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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