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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斜了他一眼:“有本事就在教室里哭。”
顾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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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节课,顾勍无论是听沈瑜指导,还是自己做题,都觉得非常有动力!
毕竟,家里以后又多了一口子要养了!
而第四节 课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顾勍便激动地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还帮沈瑜装好了铅笔袋,一点儿都没有往日懒懒散散、拖拖沓沓的样子。
随后,他便拎起了两人的包,又一把拉住了沈小瑜的手腕,风风火火地疾走起来。
可就在他们刚出校门,不到五十米远处,一辆未减速的轿车,蓦地从东西路道上的西侧拐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得意忘形到目不斜视、只顾往前冲的顾勍了!
“小心!车!”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瑜猛地拽住了蠢蛋的胳膊,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两人连连后退了几步,尤其是沈瑜,踉跄着险些往后摔倒下去。
“你走路都不看路吗?!没看到有车过来吗?!要是被撞到了怎么办?!”沈瑜顿时疾言厉色地低吼,且一把甩开了蠢蛋的胳膊。
而顾勍站稳后,便连忙转身看向了沈小瑜,可听言,当即愣住了。
——尤其是看到沈小瑜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以及那辆从他身旁疾驰而过的车。
关在记忆深处的血色,陡然间开闸倾泻而出。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一片森然;心脏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啦呼啦的往里面灌着最森寒的冰风冷霜;又像是被一把不大不小的钝刀,不断地凌迟着血肉,将他剐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顾勍脸色一瞬间惨白,眼泪差点脱框而出,嗓音都打着颤:“沈小瑜,对不起……”
可沈瑜听着蠢蛋的道歉,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他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也是头一次真的大动肝火,语气又冲又急,早已失了分寸,就连眼神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可更多的,是惊慌,是担忧,是恐惧。
没有人比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整个后背都在倒抽冷汗,心里也在不停地后怕……
“我想……”沈瑜声线不稳,手握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他喉结滚了三翻四次,才道:“我想我有必要再提出一条,我不会跟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在一起。”
“我是认真的。”
他说完,手就被顾勍一把抓住了。
“对不起……我真没有不把生命当回事。”顾勍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个彻底——他感觉到沈小瑜在颤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小瑜在颤抖。
他头一次无比地肯定,沈小瑜是因为担心他,才对他发火的。
忽然间,那令他遍体生寒的、犹如一个黑黢黢没有底的大窟窿的过往,仿佛被一股冰雪消融般的暖意,给渐渐堵上了。可是他想要哭的欲望,却还在原地盘旋,始终不曾疏散而去。
他唇瓣颤抖着一开一合:“我承认,在喜欢你之前,我是无所谓的。可是沈小瑜,我现在有你了,我惜命还来不及呢……”
他说着,便猛然伸手,将沈小瑜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滚烫的眼泪,当即尽数湮没在了沈小瑜的肩头;而后,他一边轻拍着沈小瑜的后背,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般:“别怕,沈小瑜,别怕……”
“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还要跟你在一起很多年很多年呢,要一直到我们牙齿都掉光了才行。”
浓重的鼻音,传到了沈瑜的耳中。
紧接着,他又感到了肩上的湿濡。
沈瑜登时深吸了一口气。
纵使他竖起的外壳,坚不可摧;可遇上这样一个小哭包,即便是钢铁铸的铠甲,估摸着也能化成绕指柔的一池春水了吧。
他深觉自己没辙了。
骂,骂不得;气,气不得;训,训不得;伤……当然更伤不得。
心里这么脆弱的小哭包,怎么承受得住情伤?
沈瑜手缓缓的抬起,抱了抱蠢蛋:“好了,这还是在校门口呢,要哭回家哭。”
“你还生气吗?”顾勍哭腔甚浓地问。
“气。”沈瑜应了一声,说:“你把眼泪擦擦,我们边走边说。”
“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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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
沈瑜索性干脆地剖开了内心,将他的所思所想,明明白白地摊开来摆在了蠢蛋的面前,与他好好地说道说道。
“谈话之前,我先问你,小学生都知道的走路常识,你知道吗?”沈瑜淡声问道。
“知道。”顾勍用力点点头:“我以后肯定遵守路规!”
“嗯。”沈瑜闻言,满意的抬手,蹭了下蠢蛋湿漉漉的眼尾:“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好。”
顾勍忙不迭竖起耳朵,认真的倾听着,还直接将沈小瑜摸他眼角的手,给扣在了手心里。
沈瑜娓娓道来:“跟我在一起的人,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是否富贵无极;也不在乎他有没有我聪明、是否才智超群,但他要肯努力、肯奋斗,有一颗争朝夕、永上进的心,肯为了我们的将来,用心去经营、去打拼。”
“但其实,我也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愿望,我只希望,我在乎、我重视、我中意的人,能够一生平安顺遂。”
“然后……”沈瑜望着蠢蛋看过来的眼睛,说:“我爱他,他爱我,仅此而已。”
顾勍听完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像是有一只蝴蝶,两扇轻薄的翅膀掀动了一阵微乎其微的轻风,而后引来了一场山呼海啸一般的龙卷风,瞬间天翻地覆一样……
他感到,自己内心过去的混沌,与如今的清明,仿若在两个极端,真正开始不停地拉扯、不断地交锋。
他还感到,那所谓的‘土味情话’,在沈小瑜这番独白面前,都失了颜色。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学来的那些,都是套话,再怎么符合心境、符合情境,都是依葫芦画瓢的鹦鹉学舌;而沈小瑜说的这些,才是绝无仅有的唯一。
渐渐地……拉锯交锋战,停止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要成为沈小瑜话里的‘他’。
他要为了他和沈小瑜的将来,努力、奋斗,争朝夕、永上进,用心去经营、去打拼。
他要做沈小瑜的唯一。
第82章 你衬衫被我弄脏了。
新川市城郊这片后起的学区平民房,与市中心繁华昌盛的高楼大厦比起来,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尤其是在这样阴雨缠绵的傍晚里,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阴沉衰旧,仿若蒙了层灰蒙蒙的旧纱,叫人看不真切,恍然间有种七八十年代照片的复古感。
可也许正是在这种,朴实无华、甚至搁在顾勍眼里就是贫穷清苦、一无所有的环境里,他才更能彻彻底底地茅塞顿开,也更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要、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他要做沈小瑜的唯一。
绝不是青春期容易澎湃躁动的激情与兴奋在作祟,也绝非是受了心爱之人的言语激励后,被那一时的冲动与激昂所摆布。
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与。熙。彖。对。
他以前不知道别人在生命无光的时候,是怎么趟过浑浑噩噩、令人弥足深陷的沼泽,爬上岸的;但他现在,好像知道了。
沈小瑜就像是突然闯进他生命里的、一道强而有力的光。
兴许,从沈小瑜撞见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了向着光靠近的理由和借口了。而如今,从此时此刻起,他又将拥有无穷无尽足以支撑他踉跄蹒跚、龃龉前行的动力了。
……
顾勍轮廓分明的脸颊,渐渐绷紧,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汹涌;他几番咬紧牙关后,却一言不发地紧紧牵住了沈瑜的手。
片刻后,他手指缓缓插·入了沈小瑜的指间,用力地攥了一下又一下。
“怎么还哭了?”
沈瑜见多了蠢蛋呜呜呜的大声真哭和玩闹假哭,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蠢蛋一声不吭流泪的样子……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心脏不禁闷闷地钝痛。
“是我又说了什么重话么?”他软声软气地问着,可他瞧着蠢蛋的神情,又不太像是受了伤;反倒有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未在蠢蛋身上瞧见过的坚毅与果决。
他另一只未被牵着的手,揩拭去了蠢蛋脸颊上晶莹的泪迹与眼角晕花了的眼线;可他刚擦去这边脸上的泪水,那边便又新添了泪痕。
顾勍却忽而捉住了沈瑜帮他擦泪的手,又不留一丝缝隙地将其包裹住了。
“沈小瑜,你不要走得太远,稍微再等等我。”
他颤声说着,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鼻音比方才还要浓重,嗓音又沉又哑,听起来不好听。
可沈瑜听明白了。
他心口猛然一烫,几乎有些情绪失控;且不等他口头做出回应,心底最深处,便有了剧烈的震颤与共鸣。
他听到自己在说:“我不等你,等谁?笨蛋。”
话音还未落下,他便稍稍挣开了手,上前了一步,张开胳膊抱住了哭花了脸的哭包。
……
许久后。
“沈小瑜,我好高兴。”
顾勍又哭又笑地说:“等我赶上你了,你也不要立刻跟我在一起,让我追你吧……”
他埋在沈小瑜的肩头,用力吸了一口独属于沈小瑜的气息:“我妈妈说,遇上喜欢的女孩子,就要主动追求她;我想,道理应该是一样的,我要追你,要追的久一点。”
沈瑜闻言,轻笑出了声:“你确定吗?不着急跟我在一起了?”
“着急啊!”顾勍忙不迭应了一声。
他脑袋挪了挪,在沈小瑜肩窝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可往后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别的情侣有的过程,我想让你也体会到……你值得最好的对待。”
说完最后一句,他却有些难为情起来了。
“懂了。”沈瑜说罢,从蠢蛋肩侧看到后面路上来人了;于是,他拍了拍蠢蛋的后背,淡淡的开口提醒:“蠢蛋,我们先回家,你不是要看顾小鱼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