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王
师父今天心情不错,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为师给你上第一课,让你了解一下江湖掌故。我们青霄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数三数四。话说二十五年前正邪一场恶战,魔教败退……”之后的话我总结了一下是十个字:魔教很低调,天下很太平。末了,师父拿起葫芦喝了一口,说:“今天是你成为正式弟子的第一天,就不练功了。明儿起,每日卯时去演武场习武。”
我心想:难道不是师父传授武艺?但看见喝得正高兴的师父又没心情问了。
回房看到师兄正在打坐,正是心目中少侠应有的样子,我很羡慕,又不敢打扰,便想蹑手蹑脚地离开,师兄却突然睜眼说:“师父说了吧,明天还得早起。”
我被吓了一跳,问:“你不怕走火入魔?”师兄很淡定地说:“本门内功稳重笃实,进境稍慢却不易走火入魔。”
看来环境清幽不易走火入魔的说法也只是师父用来搪塞我的。我一头扎到床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师兄把我叫起赶往演武场。演武场很大能容纳八百来人,师兄和我去了不同的区域。给我这种新手弟子上课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门人,他教的是青霄派的入门功——流云剑。
年轻的剑客教了半个时辰就让我们自己练习,我觉得剑招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威力,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姿势还算优美。就在我百无聊赖时,我又看到了那个好看的女弟子,她练得很专心。“不仅好看,还很有前途啊”我再次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
午后回到后山居(师兄起的名字)。师兄说上午练外功,下午练内功,内功由师父教,然后就回屋打坐去了。我站在师父房门口,感觉师父应该还没起床,又觉得没有心情扰师父的清梦,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师父晒太阳的椅子上。今天天气不错,我习惯性地抬头看天,发现山上的天和村里的没什么不同,蓝的底白的云,云慢慢地飘,形状慢慢地变。我仿佛又坐在了村子的院子里,闻着父亲店里飘出的酒香,听着二狗和阿花拌嘴……我吸了吸鼻子:这不是想家了吧?
“气起涌泉,过伏跳,经清渊,归气海……”是师父的声音。我想站起,师父却用手按住我的肩头。
“身体即是天地,气便是云,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师父的声音很稳,很好听。我就那样坐着,仰着头,开始还能看见天空,后来心神内敛,眼还睜着却看不见东西了,好像自己就是一朵云,游荡在一片广大黑暗的空间,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十分温暖。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天已半黑,自己仍坐在躺椅上。
师父站在旁边,闷声喝着酒,天微黑我看不见师父的脸。我斟酌了一下字句,抬头道:“师父晚上好。”
师父一拍我后脑勺:“臭小子,快起来!为师腿麻了。”
可能被酒呛到了,师父的声音有点沙哑。
后来师兄告诉我,师父传授的正是青霄的招牌内功——流云诀。青霄只此一种功法,所以不论辈份路子都一样,所差只是功力高低罢了。我想了下,问道:“那就是说年纪越大武功越高?”“那倒不一定,武学天才一年的修炼抵得上普通人数年努力。掌门的年纪不就比胡长老小嘛。”
我感觉师父的年岁也已不小,似乎可以推算出师父的功夫并不会十分不堪,但结合自己上山之后的所见所闻,我立即否定了自己天真而大胆的假设。
第2章 武较
之后的生活基本固定了:上午起早练剑,下午回来打坐。师兄很勤奋,除了正常的功课外,每晚还要多练一个时辰。不过师兄坐屋里,我则找了个蒲团放在屋外,望天练功。师父偶尔会出来指点我一下,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屋里睡觉。如果遇到雨天,我就给自己放半天假,看看雨,扫扫地。这时师兄多半会停下功课,陪我说话。
某个雨天,师兄问:“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师父说我有天赋。”
我如实回答。师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所以你在外面练功?”“可能吧”我耸耸肩,“但师父当时不大清醒……”我补充道。师兄哦了声,沉默了。我也没再说话,屋里安静下来。师兄和我趴在窗边,注视着淅淅沥沥的雨点。
“师父遇到我也是个雨天。”
师兄突然开口。“一定是师父看你很有天赋”我猜测。师兄笑了笑,摇摇头,说:“那时我娘刚病死,我在路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看到师父拎着葫芦,走到面前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我只想找个大夫帮娘看病,师父说他有银子,可以请大夫,然后我就磕头拜师了。”
师兄顿了顿,“然后师父说不用请大夫了,你娘已经走了。”
师兄的声音很平静,我虽然没什么内力,但也听得到师兄的喘息声。
接着师兄讲了个故事,师兄说距离青霄不远有座城,城东十里有个镇,镇上有个布坊,城里的财主看上了布坊的地段,但布坊老板不卖,于是财主雇了几个流氓去骚扰布坊生意。最终布坊无法维持,老板是个倔脾气去找财主理论,却被家丁打成重伤,没撑多久就咽气了。布坊老板的妻子在回娘家的路上受了寒,再加上气急攻心,淋了雨病死于路边···
师兄的语速不快不慢,但中途没有停顿,我猜我上山以前,每逢雨天,师兄也是这样趴着,不断重复刚才的话吧。
突然很想看看放晴的天。
由于是后山住民,食斋的饭菜是不太充足的,再加上来去路程,我总觉得那点食物在返回后山居的途中就已消耗殆尽。作为后山一脉的大师兄,师兄总是分一半饭菜给我,师兄的理由是:“流云诀练至化境可以不食五谷,他比我多练几年自然吃得少些。”
于是我便用敬佩的目光仰视师兄,再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所有的饭菜。当然,师兄也不傻,若实在饿狠了,我们会去后山找些野味,如果真的找着吃的,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多吃多占了,然后师兄会放下架子,拿起食物大快朵颐,那吃相比我还要难看几分。
大部分的门人都把我和师兄当空气,在食斋吃饭我们也都是找个僻静角落坐下。偶尔也有吃得过多,需要释放剩余能量的弟子拿我和师兄寻开心,师兄的做法是让我退后,报上自己名号,然后开打。结果师兄总输,原因很简单,对方一般不止一人,而且师兄报名号时失了先手。但师兄坚持不让我下场,理由是:他的功力比我深厚,如果他不行,我下去也是白搭。当时的我不知道,我们那点微薄内力对打架是于事无补的。
在食斋,我再次发现那个很好看很认真的女弟子,她经常一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认真地吃饭,周围也没人。我问师兄:“只有我们不在三区之列吗?”师兄骄傲地回答:“那是,也不看看咱师父是谁。”
我有点奇怪,离开时故意靠近她的桌子,居然有两个肉菜!原来竟是一区的弟子,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虽好奇,但也没多想,我一后山的哪有资格管一区弟子的闲事。还是好好练功,争取早日像师兄一样,吃那么少也能活蹦乱跳。
东边的云慢腾腾地挪,一个转眼它就能溜到西边去。不知不觉我和师兄在后山、演武场、食斋之间奔波了四年,不变的是师父的酒糟鼻还有食斋的饭量,变的是我们的身高和嗓音。我不仅学会了流云剑,还习得一套流云掌和追月步,都是入门的基本功夫。比起外门功夫,我更喜欢下午的功课,只要天气好,我就能望天练功,体内也形成了一股气,沿着经脉懒洋洋地流。
只要配合追月步,我和师兄可以提前一盏茶的功夫到食斋,但我依然觉得食斋的配餐分量太少,师兄依然把饭菜分给我吃,我心想:师兄每晚多一个时辰的功力不可小觑啊,看来内力超出我太多了···
这天,我和师兄正商量去后山找点吃的,幻想着捉到獐子打牙祭的幸福画面,忽闻脚步声响,却见远处走来几人,有男有女,看服色也是青霄弟子。近了,一个看似领头的少年走到我们面前,抱了抱拳,道:“青霄弟子周云阳,师承执法长老。敢问令师身在何处?”
师兄上前一步,抱拳回礼:“青霄弟子易云树,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师父昨晚喝多了,现在应该尚未起身。”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女弟子笑出声来,几个男弟子也是面露讥讽。
周云阳微微一怔,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满,他微一沉吟,道:“那有请二位转告师叔,本派武较就在下月初二,请师叔届时务必出席。”
“师兄辛苦,我们一定转达。”
师兄很官方地回答。废话几句,周云阳一行便离开了。我问师兄什么是武较,师兄告诉我青霄弟子学完基本功后就会进行比试,会有长老进行评定,成绩良好的就有机会成为青霄的中级弟子,有机会学到更生猛的武功。
我哦了声,没提起什么兴趣,反正成了中级弟子也是后山居民,练了更高深的武功肚子也还是会饿。师兄看法和我一致,我们照原计划去了后山,可惜运气很差,连根红薯都没捞着。
傍晚,我们回到后山居。师父总算是起床了,师兄把武较的事说了,师父揉了揉眼睛,我看到好大一块眼屎从师父的眼角滑下,消失在被褥间。师父清了清嗓子,问:“你们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还行,还行。”
我和师兄敷衍着。
我们互相喂招,其中以打闹居多,“还行”这种说法非常的委婉。
“那好,为师给你们报名。”
“啊?其实···师父···流云剑的起手式我们还有点问题,要不再缓两年?”师父愣了愣,说:“那就再练练,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
我和师兄松了口气。
“不过,成了中级弟子,去食斋可以加一个菜。”
师父补充道。一瞬间,我和师兄的神情变得无比庄重,师兄一个箭步冲到师父面前,严肃地说:“我想过了,没有历练就不能成长,所以我决定参加武较!”我也赶紧表态:“我也参加。”
师父很高兴:“你们能有这种态度,为师很欣慰,你们要比出水平,别失了为师的脸面。”
之后的半个月我和师兄都非常地努力,早课时我再也不去偷瞄那个女弟子了,不管去哪儿我们都用追月步,为了增强实战能力,我们还在饭后增加了半个时辰的对练环节,我们不用内力,看到快招呼到对方身上了,就停下动作给对方解释自己出招的精妙,最后当然都以平手结束,我们还要相互吹捧一番,比如“少侠好深厚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