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王
我喘了口气,思索对策。想了半天,完全没有头绪,难道真的要认输?不可,不可,这样认输,颜面无光,想我王云木七尺男儿,败于一弱质女流,传出去岂不是笑话。话是这么说,但女同门已把流云剑练得无懈可击,连我自傲的追月步都不能让她露出破绽,如何是好?
正想着,女弟子挽了个剑花,飘然上前,劈头就是一剑,我用“黑云压城”护住上身,“铮”的一声,两剑首次相交,她身子晃了晃,突然我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论剑法,我不如你;比力气,你多半不是我对手。
想到此处,我豁然开朗,不管她出什么招,我只管把兵刃往她的剑身上砸,她招数精妙,姿势优美,我就如莽汉伐木,一味乱劈,完全脱离了流云剑的路数,但我好歹也是雄性,再加上最近吃了不少肉,剑上还附有流云诀的内息,死力气还有几斤,长剑抡起来也是虎虎生风。长剑每碰一次,她的剑总会被荡出老远,我趁着这个空隙,拼命抢攻。此计甚为无赖,但她也无法可想。
百招已过,女弟子还在支撑,“能挨到现在,内功也不差了。”
我很无耻地想,“要是她多练两年内功,我这战术就不灵光了。”
女弟子涨红了脸,剑法虽是一丝不乱,却也是积重难返。可能知道自己难逃一败,她突然长剑一挑,急刺我右胸,竟想拼个两败俱伤,不过她先前长剑已被隔在外门,此时先机已失,我的剑必然会先刺中她。
“刺还是不刺?”我很纠结,看到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虽然满头是汗,但我还是要纯洁地说:真的挺好看。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在认真记门规;第二次见到她,她在认真学剑;之后见她,她坐在食斋一角认真吃饭,我身旁还有师兄,她却总是独自一人。
算了,何必呢?我本来就闲散不上进,以前有二狗和阿花,现在有师父和师兄,够了,真的够了。
我很潇洒地停下长剑,有点被自己感动了,刚想认输,就觉得右胸一阵剧痛,回神一看,她的剑已经入体。她怎么不停手?我有种想哭的冲动,眼前金星乱冒,真的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一道灰影掠入场中,正是师父,我都不知道师父的身法有这么快的。
师父袍袖一挥,女弟子踉跄后退。师父扶住我,看了看我的伤势,皱起眉头,随后伸手在我后背拍了一记,入体长剑立即弹出,随着长剑飞出来的还有一溜鲜血。我看见血,头一晕,直接就往地上倒。失去意识前,我幽怨地瞥了眼那女弟子,看她一脸惊讶不解,我觉得稍稍安慰。
再次睜眼发现在屋里,右胸上了绷带。我抬了抬手,也不如何疼痛。出门,师父正在指点师兄练剑,我过去向师父请安,还没张嘴就挨了一记爆粟:“最后一剑为何不刺?”我捂着额头:“就觉得欺负一姑娘家不太好意思。”
师父撇撇嘴,语出惊人:“看上人家了吧。”
“啊,弟子和她萍水相逢,未有非分之想!”我回答得十分流利。师父也不说话就盯着我看,我被瞅得发虚只好羞涩地望向别处。一会儿,师父叹了口气:“你伤口不深,小心别沾水。”
我嘘了口气,安慰师父:“弟子虽败,师兄还在,师兄胜过弟子,必能夺得状元。”
师父习惯性地摸出酒葫芦喝了口,摇摇头:“不好说。云树资质中人之上,胜在勤奋刻苦,但伤你之人的剑法造诣在年轻一辈已是无人能及。”
师兄在一旁练剑,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我想了想,还是把我武较时的做法跟师父说了,师父打了个酒嗝,问道:“你的流云真气还留在气海穴?”我楞了楞,回答:“大部分还在,但有一小部分老往丹田窜,我拦不住。”
“这就对了,你的流云真气已过筑基阶段,初窥培源门径。论剑法一般弟子都强过你,但论内劲你却已超过普通弟子甚多。你的法子云树模仿不了。”
虽然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但言下之意竟是师兄内功反不如我。我暗爽:我果然有天赋!但一想到最后一场比试我又开始发愁,师兄有危险啊。师父倒很豁达:“你们能走到这步,为师很满意,胜负嘛,就让它随风飘去吧。”
晚饭过后,师兄问我:“伤口还好吧?”我挥挥胳膊表示毫无压力,师兄又问我:“看你好像都要赢了,怎么突然就输了?”我想了想回答:“打到后面,我内力不济,最后一剑使不出来了。”
我不想让师兄知道实情。师兄拍拍胸脯:“师兄帮你报仇。”
我严肃地说:“师兄你一定能赢。”
第5章 决赛
经过艰苦的训练,师兄觉得自己百尺杆头更进一步,并且人类已经不能阻止他夺冠了。师父表示赛出水平就好,我略微担心,但对师兄有着盲目的信心。”
师兄必胜”,我是这么想的。
最后的比试地点设在演武场的正中,所有参加了武较的弟子都来了。师兄意气风发,一跃上台,很是潇洒。我赶紧鼓掌,结果其他人全部扭头,无数道目光直射过来,我拍了两下就讷讷收手了。就在这时那个女弟子上台,她也在看我,神色有些复杂。
掌门亲自担当评判,足见青霄对决赛的重视程度。武较开始,台上两人慢慢接近,师兄长剑一摆抢先出手。
师兄本就刻苦,赛前更是苦练一番,此刻出手果真是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但师兄的对手几可媲美青霄剑谱,招数上师兄很难占到便宜。台上两人手上使流云,脚下踏追月,堪堪斗了近百招,基本上不分伯仲。我在台下看得心惊肉跳,都快跟不上他们的出招速度了,心下暗叹:师兄的强大果然不容质疑,要我上场要么逃命要么耍赖,哪能像师兄一样从容不迫正面抵抗。
正想着,女弟子一式“穿云裂石”使到中途,倏地一顿,貌似气力不济,师兄找到空子猛攻几记,剑势竟有压倒对手的趋势。师兄占优,我却觉得不妥,当初女弟子抵挡我的“王八乱舞剑”都能撑过百招,为何现在表现得这般不济?“有阴谋!”我如此判断。可惜我只能围观不能发言,心下着急却无可奈何。
师兄正打在兴头上,一味抢攻,攻势虽猛本身却也空门大开。又是三十来招,女弟子看似落在下风却守得十分扎实,师兄怒涛般地进攻都徒劳无功。师兄急了,长剑斜撩,直指对手左肋,正是“寒山石径”。然后我看到女弟子眉毛一扬,竟不再防守,手腕下沉长剑疾刺师兄右胸。
我心头大跳,不自觉地按住自己的伤口,这个场景我记忆犹新,只不过那时我收手了,师兄多半不会,女弟子不会愿意输在最后一场吧?
两柄剑越靠越近,师兄还是快上一线。我听见师父叹了口气,然后就见女弟子身子向右微微一偏,师兄的剑擦着她的腋下穿过去了,她的剑虽然失了准头,却还是划上了师兄的手臂。不过这次她的力道把握得不错,师兄没有见红。
毫无疑问,师兄输了。师兄的表情犹如到了极乐世界却突然掉进十八层地狱。师兄下台,喃喃自语:“本来快赢了,怎么突然就输了呢…”
之后就是武较的结束仪式了,掌门照例发表讲话,赞扬青霄弟子以武会友的精神,展现了正道弟子应有的风范,随后宣布青霄第不知多少届武较圆满结束。然后传功长老公布了被评为中级弟子的名单,我和师兄赫然在列,长老让晋级弟子上前,每人分发了一块铁牌作为中级弟子的身份标识。
牌子做工精美了不少,但我和师兄的牌上依然没有区号。接下来执法长老宣布本届武较的十大杰出弟子,我和师兄榜上有名。长老让我们站成一排,以突显我青霄朝气蓬勃,后继有人。我左手边是师兄,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我右手边却站着那个女弟子,她一脸严肃,眉头拧成个“川”字,目光在师兄和我之间扫来扫去,最后竟停在我脸上。我认为正确的做法是怒目而视,表明态度划清界限,但看着她的脸我就是怒不起来,想想也是,我受伤是自找的,决赛人家是凭实力赢的。不过她老看我干嘛?难道觉得我颇有几分姿色?
我正胡思乱想着,她突然开口:“那时你为何收手?”她发觉了!我赶紧看师兄,师兄还在念叨着“陷阱”“中计”之类的词语,看样子没注意到这边。我小声回答:“内力不足,难以为继。”
她眉头拧得更紧了,倒没追问。
我们亮相完毕,武较就这么结束了。各位师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甚欢,师父独自呆在角落喝酒,反倒好找。我拉着目光呆滞的师兄走到师父旁边,师父看了看师兄,清清嗓子,说:“大家表现得都不错,今日为师请吃肉,算是奖励。”
到食斋,见着肉,师兄魂魄终于归窍。我们都知道这最后的机会了,于是大吃特吃,吃得气吞山河,吃得豪放悲壮。
晚上回屋,师兄振作起来,说道:“今日是我大意了,待我练些时日,再去找她比试,定能扳回一场。”
我想这次武较我们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找场子的举动似乎意义不大。
第6章 穿帮
武较结束了,日子还是那么过。师父照旧喝酒睡觉,师兄恢复原状只是比以前更刻苦了。升为中级弟子还是有好处的,其一是早课不用去了,其二是去食斋也多了道菜,不过我再也不好意思找师兄分饭菜了,毕竟自己的修为似乎比师兄还要略胜一筹。
武较过后,我们后山一脉的名头打响了,大家看我们的眼色就不太一样,以前大部分同门当我们不存在,现在看见我们,有人一脸复杂——那是想套近乎又觉得自己太贱;有人很惊恐——那是找过我们麻烦怕被报复的;有人佩服我们——多是三区的弟子,多少和我们有些同病相怜;还有人仍然不屑一顾——就是要把无视进行到底。师兄和我早就百毒不侵了,每日还是找偏僻的位子坐下,按师兄的话是:“出名了更要低调。”
没有早课,我就懒得练剑,整日在院子里打坐。体内的流云真气已经独立自主了,不用刻意驱使就会自行流转。
这天我在院子里练功,时至初夏,天气还是比较凉爽的,山上风略大,吹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师父还没起身,师兄去演武场了,四周寂静,偶有鸟鸣更显清幽。
我坐在蒲团上,还没进入状态,脑海中思绪纷飞:不知不觉就是四年,要是我没遇到师父现在应该已经接手父亲的生意了。二狗不知道怎么样了,阿花现在又长成什么样了?想到阿花,那个女弟子的脸就浮现出来,好像越来越清晰了,连衣服飘动的声音都听得到。没对啊,我想象再逼真也不可能刻画出声音来。
我回神,那个女弟子真的站在我面前。我赶紧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后山基本没什么人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茶水可以招待客人,酒倒是有不少,但也不可能拿给她喝,总不能立马去后山挖个红薯来吧。
我心念电转,主意很多,全都胎死,整个人的外在表现是一动不动,就直直地盯着她。
估计是受不了我犀利的目光,她率先开口:“我今天来,是想和师兄再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