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舟
陆留空斯文也装不下去了,把面前文件一推,满脸嫌弃:“不是,江瑜,你早上吃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一盒包子,你吃的还不够……”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上了眼睑。
江瑜:“你闭眼啊。”
陆留空愣在那里,没动。
“原来你眼睛真的容易肿啊,高中时候没见过啊。”他盯着陆留空的眼睛啧啧称奇,就像在欣赏什么珍惜动物。
江瑜拿鸡蛋轻轻点了点眼角,热气熨帖上去,他问:“是你滚还是我滚?”
陆留空垂下眸子,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滚。”
江瑜琢磨,心道,“我们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狗血伦理大戏现场?”
他放开手:“行,那你自己拿着吧。”
陆留空把鸡蛋握在手里,觉着这个光不溜秋的玩意儿烫的不行,热气顺着血管一路往上钻,连着他心跳都慢了半拍,他赶紧抬手看表,赶江瑜:“特训的老师快来了,你下去吧。”
江瑜从凳子上下来,嘱咐他:“你多滚滚啊,颜值瞬间掉了好几段呢。”
他忧心忡忡:“王者直接掉青铜了,兄弟你的脸那么招小姑娘,一直肿着要错过多少桃花运啊?”
一声兄弟,陆留空刚刚的那点心动荡然无存。
他面无表情的挥手,板着脸让江瑜赶快走。
江瑜麻溜的转身:“遵命。”
但是江瑜还没有走到门口,背影疏疏朗朗的往那里一杵,留给陆总一个俊秀的后脑勺,陆留空忽然就舍不得了,他傻子一样握着个滚烫的鸡蛋,下意识的叫住他。
“江瑜。”
“嗯?”
陆留空似乎也没想到该说什么,他沉默片刻,然后推了推眼镜,挤出来一句:“老师上课的时候,你……自己努力。”
他垂下眼眸:“半个月后试镜,我不会动用关系把你塞进去的。”
江瑜大惊失色:“你还能动用关系把我塞进去?”
他表情一言难尽:“我跟不上时代了?你是经纪人又不是出品人,这年头经纪人已经这么叼了吗?”
陆留空:“……”
他疲惫的按住太阳穴,挥挥手“你快走吧。”
江瑜给他带上门“诶,属下告退,您老别太操劳,务必保重龙体。”
陆留空险些把鸡蛋砸他脸上。
长乐公司不愧是业界龙头,财大气粗,陆大经纪给江瑜请的私教是雍州电影学院的任教老师,业界小有名气,如今几乎不拍戏了,偶尔接接话剧。
老人家名叫高毅文,灰黑中山装搭布鞋,头发银白,梳的一丝不够,精神面貌不俗,听说是老前辈,许多名导都得曾经在他面前听训,他往那儿一站,就颇有一种能文能武纵横捭阖的架势。
然而江瑜到的时候,他老人家正捧着人事部送的机器猫色保温杯泡茶。
——得,合着入职送保温杯算企业文化了。
高老爷子看见他,摆手招呼:“哟,小江吧,你过来座,给你上课,我师生得先熟悉熟悉。”
江瑜乖乖巧巧:“老师好。”
高毅文笑眯眯:“还挺有礼貌。”
江瑜此人,嘴贱起来狗都嫌,高三时候班主任怼不过他,干脆直接放弃,但他搁那些他佩服的长辈面前又格外听话,装的那叫一个正能量。比如大一水课上教古文的老师,短短两天,两人就建立了友好的师生关系,微信上从《前赤壁赋》一路聊到《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高老爷子就把江瑜当成了听话认真的可造之才。
他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和蔼道:“你是要抱佛脚对吧?现在学基础也来不及了,针对剧本突击一下吧,来,你和我说说你这么理解这个角色。”
江瑜选的这部电影名叫《追光》,主打侦破悬疑,他的角色纪留是个痞气十足的混混,在禄口街一带称王称霸,变形白T加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为人阴郁,打架斗殴无所不包。结果某天他家忽然被拉了警戒线,知名钢琴家蒋记寻被发现死在了他隔壁的小旅馆。
不巧的是纪留家当天晚上,刚好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纪留理所当然的成了警方的一号怀疑对象,禄口街条件恶劣,同蒋记文寻光鲜亮丽的名流格格不入,各方纷纷猜测他为何来此,警方往下追查,发现蒋纪寻的父亲,曾经是纪留的钢琴老师。
更巧的是,纪留本有不亚于蒋记寻的钢琴天赋,却在蒋未成年的时候,因不知名的原因被蒋用凳子打断手骨,两人本有旧仇。那之后纪留在禄口街苟且偷生,混的不三不四,蒋纪寻则在钢琴比赛中崭露头角,随后进入汉诺威音乐学院深造,衣香鬓影纸醉金迷,成为人上人。
当时刚好赶上“命案必破”原则,即使证据链不那么充分,纪留依旧被盖棺定罪,一审判决死刑。
出庭期间,纪留一言不发,定罪的时候也冷静的可怕,剧本描述是,他只有的最后的时候歪头笑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法官,说:“你应该知道,不是我干的。”
自然无人信他,相反,他们觉着这是一个阴郁变态最后的诡辩和挣扎,他无亲无友,的邻居巴不得他早日入狱,蒋纪寻在网络上有大批粉丝,纪留也在此时受道了大量的攻讦。
唯有一刑警秦牧扬深觉有异,接下来侦破推理,以及和反派斗智斗勇的过程就和江瑜没什么关系了,他只需要在监狱里安静的cos阴郁变态,配合秦牧扬的询问,一直到刑警干翻boss,牵连出其后一个巨大的犯/罪团伙,平冤昭雪成功出狱就好了。
出狱的纪留得到了某些误认为他有罪的刑警的道歉,甚至于部分陌生网友也表达了歉意。
最后剧本描写他似乎找回了对生活的信心,在秦牧扬的帮助下,他搬离了禄口街,换上得体的衣衫,人们才发现他收拾收拾居然干净漂亮,纪留后来成了一个业余钢琴老师,也算给剧本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高毅文敲着剧本,问他“来,小江说说,你觉着这戏难在哪儿?”
江瑜问:“从阴郁到开朗的那种转变?”
高毅文摇摇头“开朗好演。但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纪留那一种的痞气,带点厌世的气场,你演不出来。”
江瑜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