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有渔樵
里头所见跟昨天没有区别,只是贴在坛子上的封条由黄转暗,边缘看起来还似有些淡淡的红色。
昨天赵浅进来时,半晌这些坛子都没动静,今天还站在门口,里头的银铃已经开始响了,傅忘生这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腌菜坛子垒在一起,颇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里面装得是什么?村子里的小孩子?”傅忘生问,他知道这些情报赵浅绝对已经搞明白了。
傅忘生说话时用手比划了一下坛子的大小,“这么窄的空间里最多满月到一两岁的孩子勉强摁下,再大一点就装不了,但我看这村子的年龄分布,若家家户户均有一个孩子算,最大也该有八九岁了……是不是用了其它什么手段才能塞进这小坛子里?”
“怀疑是抽了全身的骨头磨成粉,看上去分量并不少,但磨成粉的骨屑不占空间,人没了骨头不过烂泥一团,若再放出满身血,这坛子绰绰有余。”
赵浅这番话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然而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并无太多暴戾之感,平淡的描述恶行罢了。
傅忘生双眼眯起来,当中刀锋般锐利的精光藏于一线,“是村子里的人为了活下去,自己愿意的?”
赵浅轻微点了点头。
短暂的交流之后,傅忘生率先走进了阴森森的屋子,周围湿润滞涩的感觉比昨天更甚,就像空气中有一层水汽形成的膜,将所有外来者都捆缚在里面。
“可以碰吗?”傅忘生又问。
“最好不要,”赵浅说着,却自己伸手在蜘蛛网似得绳索上晃了晃,银铃响的更加欢实,连带着最前头的坛子都动了起来,“昨天死亡的乘客中有一个死相极惨的应该就是接触了这些东西。”
“昨天?”傅忘生眉尖一挑,“也就是说今天还没有死亡的案例喽。”
今天乘客们忙得团团转,哪有机会来挑战这样的死亡机会,更何况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虽然站点有的规则会跟时间变动,但大部分不会,谁还敢冒这个险……老老实实的活着不好么?
“若碰了会有什么后果?”傅忘生眼看着越来越不安分。
赵浅倒也纵容他,“神堂里那些老人你都看见了么,若碰了这些东西,你的骨骼经络会生长出来与地面相连,而地面吸收你全身的血将开出一种骷髅花,且之后见血就长。”
“这个过程大概多长时间呢?”秉承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傅忘生问得相当具体。
“不清楚,昨天那人死时,我们相距很远没有看到,但粗略估计十分钟左右就差不多结束了。”赵浅看着他,“你知道这么多是有应付的办法了?”
“有一个。”傅忘生说着,将自己的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上臂,随后又掏出小刀在指尖上戳了一下,戳出一个小小的伤口,他胳膊与肩膀相接的地方再向下一寸,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纹身,纹身边缘呈金色,眨眼间傅忘生手指头的伤口就愈合了。
纹身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傅忘生在其上又用刀划了两条极细的口子,示意赵浅用布条帮自己包扎好,随即,那大片的纹身消失,而傅忘生的掌心则托着一枚与纹身制式一模一样的胸针。
傅忘生,“这东西就是那件你从未见过,却能救我一命的道具,平常两种形态,可以附着在皮肤上,我刚刚做了调整,倘若腌菜坛真能杀人,在它作用发挥时,我体内的异状也会因道具作用随之愈合,疼是疼了点,但我想是死不了。”
说完,傅忘生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么说是怕你担心过头了,但想一想你应该不会……”他话锋一转,又凄凄惨惨道,“赵浅,骨头变形很疼的,你担心担心我。”
“……”赵浅默默地看着他作妖,等傅忘生将衣袖放下了他才接口道,“我也想碰一碰这些坛子。”
第117章
系统里多的是人知道傅忘生不要命的手欠,不管什么站点,不管什么情况,他都有意愿冒犯一下底线,却很少人知道赵浅这个新晋大佬也有这种特殊癖好,不仅如此,他的做法跟傅忘生还不一样。
傅忘生是不想死的,他所有的冒险都有一个后路垫底,而赵浅纯粹是先找死,然后漩涡浊流中随机应变,死不了虽然好,死了倒也无所谓。
所以赵浅甫一开口傅忘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能稍微改变一下想法吗?”
“……能。”从赵浅口中吐出这个字着实震惊到了傅忘生,导致傅忘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忽然一个拥抱,将赵浅揽在了怀中。
傅忘生道,“如果后面还有个‘但是’的话,我建议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说,过了这会儿我或许就不想听了。”
赵浅拍了拍傅忘生的后背,“但是我并非毫无防备的要去冒险……你还记得之前在教堂那一站中,站点为了保住我的命,不惜让我继承牧师的身份,给与我npc的职责和记忆,之后甚至抹杀了npc的存在,只为了让我完全代替他?”
“然而你怎么能确定这一站也会这么做,万一和你的猜想有所偏差,你要怎么赔我这么好一个赵浅?”傅忘生闷声,“更何况你别忘了,站点虽然试图保全你的性命,却也多次想要你死,钉在十字架上大量失血可不是什么关照人的好办法。”
“只是一种直觉,”赵浅并不否认自己这么做存在风险,“但忘生,我想试一试,这是我的本性……但也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才敢试一试,换做别人就不行。”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如何拒绝。”傅忘生叹气,“再抱一分钟。”
一分钟过的极快,傅忘生感觉自己还没把心捂热,赵浅就铁面无私地通知他,“时间到了。”
绳索上悬挂的银铃还在锲而不舍的响,约莫是昨天被李潇那一下给打怕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惨白兮兮的手从坛子里伸出来,要索这两位的命。
傅忘生在这堆东西里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第一排角落中的小坛子,问他为什么,傅忘生回答,“看着顺眼。”
这神堂里放的坛子都一模一样,最多也就是个用久用旧的区别,这坛子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被傅忘生拎着上面的绑带往前面一提,也就随之出列,离了原本束缚它的小型阵法,胖溜溜的被压在傅忘生手底下。
“我开了。”傅忘生话音一落,手里的动作不停,首先摘下坛口的黄符,随后将上面的盖子掀开,一股刺鼻的腐臭与药水味扑面而来,幸而傅忘生早有准备,先闭了气,否则里面的小东西还没发威,他就直接被熏死了。
屋子里很暗,借着门口和手机的光,他们看清了坛子里的状况€€€€
是一具很小的尸体,因为没有骨头,脸又朝下的缘故,难以分辨具体几岁,它已经死了很久,做这浸尸药水的人也并非专业,防腐效果有是有但并不显著,外层的皮肉都已经发白泡烂了,但头发却还在长,潭口之下全是黑乎乎的发丝。
傅忘生打开坛子后就退了两步,里面那团小小的东西忽然睁开了眼睛,它在狭小的坛子里翻了个身,脸终于浮出水面,苍白发青,眼睛却是血红的,这副场面对赵浅和傅忘生来说并不具有冲击力,但更残忍的一幕随之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小东西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不是天生的残疾,从留下的舌根处看,应该是给人用尖头带两道铁钩的利器拉断的!
抽了骨,断了舌,生不成人样,也说不得人言,这个村子里的人未免过于心狠。
平常有人碰碰坛子就了不得了,小鬼大概没想到还有人敢将坛子打开,它看着坛子外几十秒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咧嘴冲放它自由的人笑了笑,随即长发扎破坛子,冲着赵浅和傅忘生就延展了过来,速度还极快,赵浅手里的扇子打开挡了一挡,本就锋利无比的边缘一转,原本要至他于死地的发丝就落了一撮下来。
这小鬼得了自由后,还记得那些难兄难弟们,除了进攻赵浅和傅忘生的能耐,还分出一半的精力,触手伸向那一排排放好的坛子,但发丝尚未触碰到那些小小的囚笼,就被黄符给顶了回来,边缘处像被火撩着了,缩回几尺才被放过。
救不出同类的挫败感令小鬼更加暴躁狂怒,他形似贴在地面上的一块人皮,冲冠怒发几乎将整个竹屋都塞满了,而且这东西还相当的聪明,早就将出门的路封死,还顺便阻隔了阳光,四面黑乎乎的,手机灯光十分有限,傅忘生一时又到不了他那手提探照灯的旁边,光是躲避这些往人身体里长得毛发就已经令人左支右绌,更遑论其它。
但只有傅忘生和赵浅自己知道疲于奔命只是展露出来给小鬼给站点看得假象,他们保存实力真正要提防的是打开坛子后必定要受的惩罚。
如果骨骼经络在体内造成破坏时,他们还未能离开这栋房子,离开小鬼的追杀范围,后果可想而知……这两样东西可都不是好惹的。
傅忘生将层层叠叠笼罩在竹屋内的发丝当做踏板,转眼贴上了房顶,他手里其实还有一张藏起来的王牌€€€€
刚刚打开坛子时,那张贴在封口处的黄符傅忘生没有扔,而是藏在掌心里。
黄符与坛子既然能够收容这小鬼,必然有其道理,现在坛子已经被毁了,能起到作用的只剩黄符……发丝眼看着傅忘生要逃,席卷着就往屋顶扎过去,即将钻破屋顶时又忽的散开,遍布整个空间,放眼望去严严实实,无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