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德叔乍一看见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德叔。”杨羽连忙跑过去扶他。
“大少爷……”德叔把手指举在面前晃了晃,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对……杨先生!”
“没事儿,这儿又没苏家的人。”杨羽把德叔拉起来,替他掸去身上的雪。
德叔却一把攥住杨羽的手腕,将他拖进帐篷:“小兔崽子!快把你哥送回去!”
乔何坐在床上苦笑:“我送不回去,您老试试?”
德叔看看杨羽又瞧瞧乔何,最后颓然叹息,瘫坐在地上揪头发:“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杨羽像是被长辈责备的孩子,坐在乔何身边略有些难堪:“德叔,你知道我不肯走的。”
“我知道……”德叔愤愤地瞪他,“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德叔。”乔何搂住他哥的肩,“你去看看弟兄们的伤,这儿有我呢。”
德叔只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又绕回来:“有你有什么用啊?只会更糟糕!”
“德叔。”杨羽闻言仰起头央求,“别骂他。”
德叔瞪着他俩欲言又止,最后很恨地掀开门帘走了。
杨羽立刻坐到乔何腿上,摸着对方的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吻。
乔何没吭声,搂着他哥亲,许久哑着嗓子说:“哥,我想抽烟。”说完低下头,寻了杨羽的手指十指相扣,“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可我……”
“抽吧。”杨羽与乔何额头相抵,“哥哥不怪你了。”
乔何这才从怀里掏出捏扁的烟盒,他哥主动接过火柴擦亮,腾起的光苗在他们眼底燃烧,杨羽举着这点火光将乔何嘴里叼着的烟点燃,再看烟雾慢慢卷曲升腾。
“哥。”乔何的嗓音更加嘶哑,“我其实挺后悔的……”
杨羽微微蹙眉,偏头将乔何手里的烟推远。
“如果当初不招惹你,现在至少能把你送走。”乔何把烟又塞回嘴里,抱着他哥叹息,“你也别急着否认,你和德叔的说辞在我这儿没用,什么你勾我……明明就是我没忍住。”
杨羽被烟味呛得咳嗽起来,攥着乔何的衣领闷闷地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乔何把烟掐了,“哥,你再亲亲我。”
杨羽嫌他身上烟味难闻,闻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凑过去接吻,乔何的舌尖弥漫着辛辣的烟草气息,惹得他眼里氤氲起水汽。
“哥,咱们心里都有数。”乔何亲完摸了摸杨羽的脸,“这一关怕是挺不过去了。”
杨羽趴在乔何肩头少有地没有反驳,却笑起来:“这话和我说可以,但千万别被德叔听见,晦气。”
“德叔……”乔何长叹道,“一辈子都耗在咱们乔家身上了。”说完又困惑地问,“哥,你说这些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就算乔家的冤屈洗雪,就算苏一洪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又有什么用呢?在意的只有我们,也只剩我们……”
“胡说。”杨羽轻声呵骂,“除了我们,还有爹娘,还有乔家含冤死去的那些人,你做任何事之前,首先得对得起身上流的血。”
“也对。”乔何攥着他哥的手着迷地摸,“要不然下了阴曹地府,见到爹娘又要被骂。”
这话说出口以后他们兄弟俩先是笑作一团,继而都沉默了,杨羽眼里含泪,硬忍着不落,等乔何开口,可等来等去,只等到乔何崩溃的一句:“哥,我对不起爹娘!”
“没有。”杨羽抱着乔何的头拼命摇头,“哥哥知道你尽力了,对苏家也好,打仗也罢,你都没有丢咱们乔家的脸。”
乔何把头埋在他哥颈窝里含糊地应了,帐篷外却传来嘈杂的喧闹。
苏士林骑马闯进了营帐,扯开围帘二话不说就把杨羽从乔何怀里扯出来。
“姓乔的,你还算什么男人?”苏士林狼狈不堪地站在帐篷门口,“自己去送死还不够,非要拉着杨先生?”
“混……混账!”杨羽回过神,猛地甩开苏士林的手。
乔何扶正帽檐,见到苏士林立刻没了好脸色:“哟,我当时谁,原来是被空袭吓尿裤子的苏大少爷啊!”
苏士林面上无光,他的确被空袭吓得失了神智,后来五姨太实在没法子,往他面上泼了整整一盆冰水,人才回魂。不过苏士林一恢复正常,听说家里有船可以逃走避难,又打听出杨羽去了城外,立刻心急火燎地追过来,打算把人带着一起离开雁城。
“乔何,你给我出来。”苏士林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事和你说。”
杨羽略一思索便知他们要说船的事,连忙扑到乔何面前:“别去。”
乔何亲了亲他的嘴唇:“没事儿,咱们不会再分开了。”
杨羽还是不放心,等乔何走到门口时又追上去:“不要送我走。”
“不送。”乔何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哥,你让我去应付应付那个小少爷。”
杨羽迟疑地松开手,犹豫的时候乔何已经走了,他心里不安,坐在屋里的床铺上叹息。
而乔何走出门时,苏士林正蹲在远处的帐篷后抽烟,这小少爷不太会抽,吸一口还咳嗽两声,却硬是不肯把烟掐了,像是和自己较劲似的吸个不停。
乔何走过去踹起一团雪。
“你个王八羔子!”苏士林从地上蹦起来,狼狈地向乔何扑过去。
乔何侧身躲开,又踢了一脚雪:“说吧,你准备怎么把杨羽带走?”
“你……你不是……”苏士林愣住了,“不是不让杨先生走吗?”
乔何懒得和他解释,走过去靠着帐篷掸了掸肩头的雪:“有烟吗?”
“杨先生不爱闻烟味,这可是你告诉我的。”苏士林冷笑着掏出一包烟扔给他。
乔何无所谓地耸肩:“我抽,他就喜欢。”继而捏紧了烟盒,这小少爷连抽的烟都是外来货,味道带劲儿得很。乔何垂下眼帘叹息,没再劝阻,杨羽以为此间事了,心情竟好了起来,掀开围帘去找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