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荼
纪老师恨不得原地自愈,大喊三声我行我可以我没问题。
但小助理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更不想祁燃再因为这个也陪他生场病,就还是跟导演商量着调整了场次,等过两天他感冒好了才拍。
不仅是周舟,组里期待着看吻戏的大有人在。阿颜带头激动了一上午,还在小号里发了条微博记录心情。一排无人能解其意的感叹号。
但无论是浮于表面还是真的没当回事,两个当事人反而都挺镇定的。纪寒景与往常一样顶着张高冷脸看剧本,祁燃换了衣服正在化特效妆,防水粉底一层层往脸上扑。
待会儿他先拍,要拍的是应解意梦里,应执遇害的场景。
导演要求这段画面不能拍成惨不忍睹的那种凶案现场,要拍得惊艳,能让观众暂停截图当壁纸的那种。
祁燃听着感觉跟他们拍歌曲mv的时候差不多,确认过细节就脱掉鞋子,调整姿势躺进了浴缸里。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被水一浸湿就变成半透明的贴在身上,胸口处由特效化妆师做成被破开的样子。为了避免播出时被马赛克破坏气氛,就没做得特别鲜血淋漓,躺好后还要再放上一支玫瑰挡住。若隐若现的凄丽。
月光惨淡地投入窗边。他半身露出浴缸外,半身浸在水底。隐隐浮出水面的胸膛被残暴地破开,将池水都染成血红。唯独心口上的玫瑰盛放着,似乎将他全部的生命力作为养分汲取,才能开得这样浓郁热烈。
拍完祁燃起身,裹着浴巾到摄像机后看效果,“这支玫瑰好像太艳了,有点抢眼。”
他因为失血而化了苍白的妆面,连嘴唇都淡得看不出颜色,打眼一看几乎跟月光融为一。画面的视觉重心都在玫瑰上,反而让人忽略了主角。
“那给你加段特写?”周冠林环胸打量,“构图很不错。让玫瑰抢眼一点其实也能说得通,作为案情的线索之一,后面出现时可以呼应。”
祁燃轻声却坚定地反驳,“这段画面是属于解意的梦境。在他的梦里,玫瑰不重要。主角一定会是我。”
纪寒景在旁边候场。听到最后那句也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从一开始,应解意之所以会对这么桩案子上心,就是因为担心应执遭遇不测。什么挖掉心脏种上花的离奇手法,他根本都不感兴趣。想找出凶手就是为了解决隐患,保护应执不要受到伤害。
后来应执还是被盯上了,虽然未遂,但始终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心理冲击。这段梦境反映的就是他对失去应执的恐惧。
周舟不明其因,见摄像机后的两个人想法有分歧,他哥还很坚持的样子。生怕两人对峙起来,他回头看看纹丝不动坐在一旁的纪老师,开始想要怎么把他请过去打圆场。
然而纪老师纹丝不动是有原因的。祁燃话音落地,周冠林果然也被说服了,“你说得对,得再调整。”
讨论过程中,祁燃一直在打量着取景框里的画面。这时灵光一闪,突然问出个不相关的话题,“导演,我们道具玫瑰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活的。”周冠林很有底气:“今早鲜花市场现买的。组里有钱。”
祁燃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正了正语气又问,“那还有没有剩下的?就那种品相不好,没被选到我胸口来的残次品。”
“这我就不操心了。”周冠林叫来到道具组询问。按照他的说法找到了原本要被丢弃的,枝叶残缺,开得快败的玫瑰。
虽然对故事情节性的东西把握得不太熟练,但他从前有过许多拍摄mv的经验,对画面的表现力体察敏锐。纪寒景好奇他的想法,这时才过来围观。
祁燃接过玫瑰,亲手把花瓣揉皱,制造出萎靡的艳色,“花都很新鲜,如果能带点枯黄的颜色就更好了。”
说话时他没太注意。未剪干净的茎刺在指尖擦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纪寒景看到他手指突然地开始往外冒血珠,一时都分不清是受伤了还是被颜料蹭到。一声不响地拉起他的手放在眼前细看。继而眉头皱得老高,“划破了,我去给你拿个创可贴。”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留着拍,待会儿再贴。”
祁燃一心工作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点小伤痕也能利用起来,迅速收拾好花瓣,挑了一片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去拍啦!”
纪寒景叫助理拿创可贴过来,看他把花瓣交给阿颜,叮嘱一番,脱掉浴巾再次躺入了浴缸里。
阿颜小手颤抖,捧着花瓣按他的要求从胸口向上撒,延伸到他的锁骨和肩膀,又沾了点水贴一片在他颈上,“队长这样行吗?”
祁燃点点头,半个胳膊搭在浴缸边缘,受伤的手指也暴露在镜头底下,骨节纤细好看,同样苍白到透明。唯指尖泛着一点温润的粉色,却被缓缓渗出的血珠盖住,只留凄艳。
胸口的玫瑰被他修饰过,那浓郁的红不再表现出热烈的生命力。那更像是生命最后的绽放,因转瞬即逝而显得极致靡丽。
镜头切到他的面部特写,素白的一张脸毫无生气,原本淡得像具精致的石膏雕塑,嘴唇里含了一片花瓣,为他添了抢眼的一抹艳色。
他在这处月光黯淡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双眼无神地盯着上空,眼底一片空洞沉寂。整个画面美得惊魄慑魄,却看得人心里猛地揪住。
直到导演喊停,那双眼睛眨了一下,神采瞬间便回来了,“这段可以用吗?”
“可以!”
周冠林亲自打板,看看拍到的画面,有种捡到宝的感觉,“准备下一场。”
祁燃从水里站起身,确认这场过了才去卸妆换衣服。
趁化妆师给他吹干头发的时候,纪寒景过来帮他处理手指的伤口。不言不语的,表情很有些郁郁寡欢。
祁燃注意到,便问他怎么了。
他回了句什么。但电吹风声音太大,祁燃没听清楚。等轰响的风声停止后,才听见说,“刚刚那个画面。我看着难受。”
祁燃弯了下嘴角,“意思是我演得很好吗?”
纪寒景“嗯”了一声,依旧心头发堵。
摄像机记录下来的画面其实还要打些折扣,现场的感染力更加深刻直观。祁燃的镜头表演力极佳,刚刚拍的时候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被那副画面揪着。拍完后他甚至听见场记哽咽着说了句,“好想抱抱他啊。”
他问祁燃刚刚演成那样是什么感觉,就看见他哥认真地回想了下,“感觉……一直睁着眼睛好酸啊。”
“……”
“不对,我现在不能逗你开心。”祁燃一本正经道,“你得保持情绪,待会儿拍下一场时有利于入戏。”
他越是这么说,纪寒景反而扑哧笑出来,“知道了祁老师。”
下一场拍的是应解意醒来后,第一时间给应执打了电话,却依旧被噩梦里的景象震慑到心神不宁难以平复。于是大半夜跑去找他,想要亲手触碰他才能安心。
他们要拍的第一场吻戏就是在这段。
《执意》里吻戏有好几场,如果按剧情发展的自然顺序,他们第一次接吻并不是在这里。但导演考虑过后,决定将这段戏提前,作为第一场吻戏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