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偶然记得
顾少爷忙道:“看了的,说了会话。穆警长见了就叫我回去了……”
郑邴宽他想了片刻,问赵副官:“老赵,你片刻都没有离开吗?”
赵副官犹豫了下道:“撒尿倒是走了几次,但是王参谋都在。”
这烫手的山药又扔回来了,王参谋恨不得咬掉那老赵的肉:“我也去了茅厕,那会赵副官都在。”
“尸体呢?”老头变了方向。
“都他娘的烧焦了,给送到警局里了。”穆鲲回答。
老头抬起屁股:“去看看!”
于情顾清瀚自然想跟着,他虽然害怕,但是更怕穆鲲漏了马脚,让那老头看出疑端。但是于理他只是个外人,不该进那房子。
正犹豫着,那老头开口:“清瀚,你同日照朋友一场,也来看看?”
顾少爷斟酌着开口:“他今早被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了。这会看恐怕还是伤心。更何况您是去办事情,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郑邴宽笑了下:“若不是你非要留他,带到牢里恐怕还死不了呢!”
这一句,不亚于一个闷雷在顾清瀚和穆鲲心里一炸。顾少爷定了定神,眼里已经含了泪水:“都是我害的。”
穆鲲性子本就火爆,这会陪着演戏已经很生气。又见委屈了顾少爷,眉毛就立了。顾清瀚见他要发火,连忙一头撞进他怀抱里,耸着肩膀哭了的样子,暗地里用手拧了他一把。
穆鲲被他撞了满怀,顿时美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下也没有了火气,只是抱着他:“莫哭莫哭。”
郑邴宽有些难为情:“清瀚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同他最要好。”
穆鲲哼道:“县长也别烦恼,个人有个人的造化。该着林日照命绝了,放在哪里都是留不得的。”
顾清瀚离开他的身子,低声道:“只是可怜了月圆,县长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一提到林月圆,那老头顿时又来了气:“如何是好,你问我我问谁!今日我本来答应她让她见哥哥!如今拿什么见!”
顾清瀚道:“如今之计,是决不能让她知道她哥哥死了的事情,万一她心想不开也一并去了!岂不是……”
郑邴宽当下连看尸体的心思都没有了:“那怎么着!”
那王参谋为了将功折罪,连忙道:“就说她哥哥走了!撇下她了,您看可好?”
“走了?”
“对!之前不是也是走了?本来没有这一出的,谁知道林日照又回来了?这回来了又走了,合辙就是您有这个命啊!”
郑邴宽思了一刻“许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呢!”
顾少爷知道他有所指,于是道:“现在情况自然是不同的。那时候唯恐她哥哥又回来,现在……”
郑邴宽心中自然还不十分相信,顾清瀚到底是怎么个思想,若是同林日照肝胆相照呢,又怎么会算计起林月圆,若是真心为了自己办事呢,似乎也没有给他过什么好处。值得怀疑,但是自己的人一刻不歇的守着,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出去。实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下又惦记着林月圆,于是草草的看了尸体同那处草房子的痕迹,就回去了。
待他同王参谋赵副官一走。顾少爷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软了半响。
穆鲲站在他身后,伸手揽住他:“好了,没事了。”
两个人站在那烧过的地方看了看。顾少爷扶着脑袋问:“尸体什么时候下葬?”
穆鲲笑:“真打算为他风光大葬?”
顾少爷点点头:“我不能失信于人。”
多余的话自在两个人的心里,穆鲲哼了一声:“这事了了我非剁了王询那个小王八羔子!”
顾少爷摇头:“那不妥,在说了,你现在不是那土匪了,杀人要偿命的!”
穆鲲低下头,放柔了声音:“你舍不得了?”
顾少爷眼一瞪:“我以为你现在是做善事的了!”
穆鲲在唇边扬起一个笑:“自然是做善事了!”
顾少爷哼道:“以前做了太多孽?想赎了?”
穆鲲摇摇头:“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却得了你!所以以后我多做善事吧。”
顾少爷愣了半响:“胡……胡说什么呢!你之前做了多少错事!自然要补救的。”那耳朵却是红了些的。
穆鲲同他坐在石凳上:“哪个人是生下来就是土匪的?谁也不是天生就是作孽的。我家祖父是大清朝的将军,后来洋人打进来,祖父手刃一个洋人大官的首级,后来签约的时候洋人不干,非要诛我九族灭我家门。那朝廷为了自保,舍了我们一家子。祖父保那朝廷一辈子江山!落得个身首异处,我那时也只有三四岁,被家人从狗洞里送出来,被我祖父的一个随从带走抚养,又辗转送到山上学功夫,我自小知道身上背着雪恨,同别人是不同的。十四岁的时候师父不肯教了,他说我戾气太重,学的越多害的人越多,我苦苦哀求,门口跪了三天师父也不肯开门收留。我只好下山,幸而我有功夫,不受欺负,后来跟着我一起的人多了,什么事情都做得。,本想寻仇去,狗皇帝却下台了!报仇都没处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肚子会饿,天寒会冷。又是一大群小乞儿跟着我,他们去讨饭得的就是一顿打,后来跟了我,我就领着去抢,那狗仗人势的东西们,我们乞讨,倒挨他打,若是抢,他便罢了。后来长大了些就找了个山头安定下来了,赶上那狗屎的老东西收编,我本不肯,他就想了两全齐美大家赚钱的主意。叫我们同他做一场戏。既分的钱财又美了名声。我本打算做了那一场就远走高飞,只是……后来就又遇见了你……”
顾少爷听他说得真切,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么一段事情。心中也难受起来,那土匪握了他的手:“哎……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这些富家少爷自然体会不到骨肉分离的苦,全家灭门的恨。”
顾清瀚淡淡的开口:“骨肉分离的苦我是尝过的,那恨虽然不是全家灭门却也是刻骨铭心的。”
穆鲲一愣:“怎么?”
顾少爷轻道:“这胶南城里都流传我不是顾夫人生的,你可知道?”
穆鲲点点头:“知道,可是人都说她待你如己出一样。”
顾少爷落寞的笑:“那你知道我为何没有亲娘?”
穆鲲没敢言语。怕是勾起顾少爷的伤心往事。
顾少爷瞧着空气中还未清理干净的草灰:“我亲娘是商贾之女,没有地位。嫁到我父亲家做了小妾,她本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嫁到顾家生了我,就放下了心思。她恨自己是商人,恨商人没有地位,不许我在惦记着经商,我是偏房生的,娘又没有地位,倒也是好事。我不必天天读圣贤书,不必肩负着兴家旺业的责任。尔后也是皇上倒台了,我家本一心盼着我哥哥考个功名,结果全成恍影。吃不得俸禄又没有其他营生,我娘只有去求我舅父一家,舅父的一个朋友看上我娘,定要娶她……”
穆鲲瞪大眼睛:“嫁了?”
顾清瀚苦笑了下:“众人都嘴上说我娘识大体,心里却想她必是一个风流的人。我爹与大娘虽说我娘都说为了救他们,其实谁心里不知道,若不是他们休了我娘,我娘怎么能二度嫁人。我娘若是正室怎么能受此屈辱,况且我那时不过还是个孩童,她怎么舍得我。都说大娘仁慈,待我如己出,但是我心中最知道,便是她签了休书和亲书把我娘嫁给了一个南征北战的军人。军人是怎么样的脾气!我娘现在生死都不知道。但我若是恨她,便更不该。生恩大养恩亦不小,她这些年倒是没有亏待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