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荧夜
那张脸上的惊喜在瞬间消融,目光与神情也在瞬间变得黯淡,前后反差极大,显然确实是对认错人这件事十分失望。
岳清明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关系」,对方又再次致歉,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往超市走去,中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男人踏入了不远处的一处公寓,显然是住在那里。
这时岳清明终于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过去的回忆充斥在脑海中,令他有些难以呼吸,然而刚才见过的那张陌生的脸孔却愈发清晰,渐渐跟过去他认识的某个人重合在一起。
「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岳清明沉默半晌,才道:「刚才遇到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岳清明不笨,一听就明白了。
顾则贞带着他去,显然是想让相亲(交往)物件知难而退,毕竟岳清明名义上是顾则贞远方亲戚的遗孤,现今的养子,说起来虽是一件善事,但对女方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
隔天醒来,岳清明洗漱过后,换了一套衣物。
毕竟自己现在看起来是十五岁左右的高中生,所以他选择的衣着也尽量偏向一般少年的风格,加上那副外国人的相貌,完全就像是会在时尚杂志内页出现的人物。
岳清明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高鼻深目的脸孔,发了一会呆。
那张脸对他来说日益熟悉,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出门前,岳清明与顾则贞先喂了顾律诚吃午餐,等到雏鸟在鸟窝里睡着后才离开别墅。
顾则贞现在的打扮跟平常上班时很像,穿着正式的西服,一丝不苟的打好领带,完全像是准备去开会的主管,而非前往相亲地点。
岳清明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从他住进这个家以来,已经过了几个月,尽管共同生活,也协助对方照料顾律诚,但顾则贞这个人对他而言依旧充满了谜团。
「你没想过再婚吗?」岳清明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停顿一下,又解释道:「我不是指这一次的相亲,而是像……像我们这样的(交往)物件,应该是找得到的吧?」
顾则贞瞥了他一眼,「我没想到你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只是好奇而已,你也可以不回答。」他故作轻松地道。
顾则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才道:「有一部分鸟类……比如像我跟小诚这一种,一旦找到了伴侣,通常就不会再与其他人在一起。即使因为气候问题不得不离开繁衍地,但回来之后也还是会与原本的伴侣相聚。」
「你是说周末……不,季节夫妻?」
顾则贞点了点头,「这种习性被刻在基因里面,是本能的一部分,在这段关系持续的同时,双方都不可能出轨。但是当一对伴侣中的雌性死去,你觉得雄性会怎么做?」
「寻找新的伴侣,继续繁衍后代?」
岳清明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用人类思维揣摩顾则贞,但对方之所以这样说,答案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顾则贞摇头,微微一哂。
「那也是一种选择,只是选择的人比较少。作为伴侣的雌性死去之后,有些雄鸟不再繁衍后代,而是自己照料雏鸟,也可能会与另一只同样失去伴侣的雄鸟一起筑巢生活,反过来的情况也很常见。」
岳清明愣了一下,「所以这是多元成家的概念吗……」
尽管有些人声称同性恋违反自然法则,不过在大自然中,动物之间不涉及繁衍的同性亲密或性行为其实并不少见。
「要这样说也没错。虽然由我自己说有点奇怪,不过这种忠贞出于天性,难以更改。」顾则贞顿了一下,「你问我会不会结婚,我只能说,目前暂时不考虑。」
岳清明点了点头,心中却涌出更多疑惑。
顾则贞从未提起过顾律诚的母亲,顾律诚自己也没说过,这个家中仿佛不曾有过女主人的存在,至少岳清明在这里住了好一阵子,完全没有这栋房子里看到任何迹象。
这是别人的隐私,他本来不该刺探,但终究是忍不住好奇。
打从岳清明住到这个家中,除非出差或有要务在身,要不然顾则贞永远不会在外头过夜,即使必须应酬,再晚也会回家。
曾经出现在这栋屋子里的异性只有帮佣的中年妇人,除此之外就是负责巡视的保镳与修整外头庭园林木的园丁而已。
顾则贞就像他一样,不会将工作或学校的人际关系带回家里,这点让岳清明相当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顾家父子都不是所谓的「一般人」,为了避免让外人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维持距离也是有必要的行为。
想到这里,岳清明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今天相亲的(交往)物件是谁?」
「那个人……你应该也认识。」顾则贞笑了笑。
「我也认识?」岳清明微怔,随即道:「是公司的同仁吗?」
「是董事长的外甥女。」
对方这样一说,岳清明登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她……」
这位外甥女姓王,与董事长关系极为亲近,从前也曾在公司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岳清明之所以认识对方,是因为他们是同期的新人。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似乎是有两名男同事为她起了争执,事情闹得有点难堪,王小姐主动辞职,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也没什么交集,岳清明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对方的消息。
岳清明只记得这位王小姐不太好应付,有时上司说话语气硬了一些,对方便会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道歉,要让男同事萌生出保护欲着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部分的男性都吃这一套,倒是不知道顾则贞是不是其中的例外。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岳清明迅速收起唇角的一丝笑意,跟着对方下车。
汽车停在一间看起来相当有格调的饭馆前,他才想踏入饭馆,一只手就已经伸了过来,替他理了理衣领,拈起一根不慎沾上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