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男孩 第26章

作者:张迷经 标签: 近代现代

有几个带伞的人,就不用挤,自在地站在雨中。程归就带了伞,但他不自在,因为李丛木挤进了他的伞里。

记得语文书上有篇课文,是说两个人打一把伞,互相谦让,甘愿淋湿自己的肩头。估计,李丛木没学过。他肩宽人壮的,占了一大半伞面,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还让程归“你往里靠啊。”

雨滴渐渐密集,程归也顾不上客气了,和李丛木挤在一起,鼻息间充斥着空气的湿意,肩膀上感受着李丛木的体温。他向来不习惯与人太近,即使是与李丛木,这样的距离也让他稍感不适。

天空的乌云越来越浓,一时没有散去的迹象,程归看到人工湖边上有个小亭子,跟李丛木说:“去那里避雨吧。”

两人撑着伞往亭子走,裘致见着了在屋檐下嚷嚷。

李丛木说:“他先把我送那个亭子里,然后回来接你。”

“好啊。”裘致很高兴,“那快点儿啊,这屋檐忒窄了。”然后,他喜滋滋地看着程归和李丛木走去人工湖边,迈进亭子里,然后,就把伞收了。“靠,老子被骗了。”

小亭子四面通风,建在湖边凸向水面的一块圆地上,临着湖水,像只小篷船。

密集的雨滴打在湖面上,激发鼓点一般的涟漪,往远处去看,垂柳假山渐渐隐匿在加剧的雨帘之中。

程归和李丛木趴在红漆的栏杆上,听着雨滴落在亭子盖上,落在湖水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李丛木忽然用沉着的语调说:“我有一个关于雨天的故事。”

声音就在程归耳边,带着雨水氤氲的湿气,有丝凉意。程归偏过头,去看李丛木的脸,以为他要说鬼故事,却见他嘴角带着微笑。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人特别喜欢雨天,总盼着天能下雨,因为他的对象,只肯在雨天来看他。雨下得太小都不行,一定要下得大,如果雨下得雾气糟糟了,他的对象就一定会撑着伞出现。

有一次,下了暴雨,男人辛苦种的庄稼都被水淹了,但他看到对象在雨中走来,就觉得很高兴,别的都顾不上。

但有一年,天老爷不下雨,每天太阳都火辣辣的。他就一整年没见着对象。后来即使再下雨,他的对象也没再出现了。”

程归等了一分钟,李丛木没再说话,原来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他对象是不是鲤鱼精?在干旱的时候没了命。”程归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鲤鱼精每天都要泡在水里一段时间,否则就会死掉。

李丛木摇摇头。

程归继续想,他觉得这个故事藏着一个疑问,必定跟雨水相关。有什么妖精一定要在雨水里才能行动自如呢?

但李丛木说:“没有妖精。”

“那为什么一定要下雨才来见面?”

“因为雨天,不会有人看见。他们的感情,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对象并没死,只是不想再把他拖进这种感情里面。”

原来是这样。程归有些意外。但惯于逻辑思考的脑回路,想到一个不通的地方:“为什么不黑天时候见呢?”

李丛木趴在栏杆上,样子忽然有几分萧索。

程归想了想,自我解答道:“一定是不想偷偷摸摸吧。看来,这个故事有隐喻。”

李丛木转过头,“你倒是说说,什么隐喻?”

程归笑出酒窝,“我可能想得偏了。”

“没事,越偏越好。”

程归琢磨了一下,在李丛木鼓励的眼神中,说道:“我觉得,这是在讽刺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束缚。这对恋人的感情,一定是与三纲五常相悖,所以不被认可,但他们勇于反抗,在暴雨中相会,就是暗示他们的抗争。只可惜,最后还是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就像梁祝化蝶一样。”

李丛木听罢,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程归还在自己的思路里,“这倒是让我想起《神雕侠侣》,你看过金庸写的后记没?”

李丛木摇摇头,而且也不太感兴趣。

程归自顾自地说:“后记里写,师生不能结婚的观念,在现代人心目中并不强烈,然而在杨过的时代却是天经地义。所以,许多被我们今天认为是天经地义的规矩,也许数百年后也很可能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

“你真这样认为?”李丛木忽然来了精神。

程归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们就活在我们的年代,还是会受到现世的影响,能有金庸那样眼界的毕竟是少数。”

“即便是少数,也代表一种希望。”

“是啊,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恋爱结婚也会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

“……”李丛木觉得,这未免太超前了。

雨声渐渐变小。暗淡的阳光从稀薄的云层中透射过来,照亮树叶上凝聚的水滴。

安静的清风雨丝里,落下两只小鸟停在地上的水痕边啄饮。

突然,一段旋律响起,吓得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回树上。

程归和李丛木仔细去听,竟然是从湖水中飘出来的《江南style》。

第31章 Testyourstraight

“一定是那只录音机!”程归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录音机?”

“刚才这里有两伙跳广场舞的,吵起来后,有一伙的录音机被扔进了水里。”

在程归说话的功夫,《江南style》的旋律已经消失。似乎就只在刚刚那一分钟里,响起过一段。

“真奇怪,”程归跟李丛木说:“怎么就响了那一段呢?难道是湖里有鱼碰到了开关?还是那一段声音最响?”说着就轻轻地哼起来,打算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李丛木看着程归思考的表情,知道这小子又犯了学生病,总是习惯用逻辑来解释一切问题,总希望能把遇到的事情都合理化。这样清醒的人,也许不会沉溺于烟酒,也不会沉溺于感情吧,因为让人沉溺的东西往往都没有逻辑。

不知不觉中,天空的云层已被太阳融化出一个大大的洞,雨丝彻底住了弦。程归和李丛木回到球场时,大伙都已经从安全房里走出来透气,三五成群地闲聊,只有裘致一个人还在草地上踢着球跑,像一匹撒欢的野马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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