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男孩 第3章

作者:张迷经 标签: 近代现代

程归的手还举在耳边,就听李丛木对着自己的手机说:“哥们儿,今个冬至又是周日,大伙正喝酒吃饺子呢,有事周一说哈。”他说完,就“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程归微微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郝姝从这两人的“互动”中看出一点儿不寻常的意味,眼神里蒙上些许疑惑。李丛木没立即解释,而是低着头在程归的手机里输入一串号码,按下拨号键,然后他自己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应该是想用这种方式存下程归的号码。

李丛木把手机还给程归,才跟女友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说程归,“他这人啊,就是受累命,不太会拒绝人,上学那阵就经常被老师当苦力用。”

“是吗?”郝姝看着程归的脸,明明很有光泽很有福气的样子。

李丛木眼中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把手搭在程归肩上说:“可不是,老师让他收作业,他就收作业,有人不交,他就站在人桌前不走,直到那人把他作业借去抄一遍交上去。”

听到这,郝姝微微抖肩笑了一下。

李丛木接着说:“老师让他帮忙批卷子,他就在自习课上批。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心里没底的就给他传小纸条,让他多给算几分。他呢,就一板一眼地回纸条说,多给你算几分,就要给排在你前一名的人也多算几分。”

郝姝忍不住笑出声。程归则有些不好意思,并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丛木接着说的是:“老师还让他去帮助后进生,一个不思进取只爱玩的后进生。他呢,自习时就乖乖去和那个后进生坐一桌,还给他讲题,帮他复习,虽然他明明是不愿意的,却也不知道开口拒绝。”

“我——”程归想说,我没有不愿意。但在李丛木看过来时,他又没说下去,他知道如果他反驳,那么李丛木就有下一个问题在等着自己。

郝姝也好奇地看着,程归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果然如自己预想的一样,不论怎样解释,他都只能是自相矛盾。无解。若酒真能解愁就好了,明明之前喝了那么多。

与其想着怎么狡辩,不如直面吧。程归抬起头,用少有的厚重声音对李丛木说声:“对不起。”

李丛木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顿,随即抬起又落下,沉沉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走,我们找个地方去坐一会儿。”

程归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因为他能感受到那只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

郝姝打破尴尬的气氛,欢快地说声“好啊”,先踩着高跟鞋跨出门,指着不远处一家店面跟李丛木说:“那里不错,看着蛮适合聊天的样子。”

程归看过去,是一家咖啡厅,招牌上的名字叫“苦与甜”。

三人走进店面,找个靠窗的卡座坐下。穿着黑色围裙的服务员走过来,问:“三位喝点儿什么?”

郝姝看着桌面上嵌在玻璃中的品目单,说声:“玛奇朵。”又替李丛木说:“给他一杯拿铁。”然后看向程归。

程归一边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0:05pm”,一边对服务员说:“柠檬水吧,谢谢。”

服务员收单离开,郝姝略带好奇地问程归:“你不喜欢喝咖啡?”

“嗯,有点儿喝不惯。”程归笑了一下。只是单纯礼貌地微笑一下,但因为脸上的酒窝,看起来却仿佛是开心的样子。

郝姝又说:“你声音很好听哦。”

“呃——”程归其实对自己的声音最没信心。

在十五六岁时,当同龄的男同学都开始轰轰烈烈地变声,他的嗓子却一片平静。他起先以为自己只是发育晚,比如他是在十六岁时才突然从一米五几窜到一米七的,但当他过完十八岁生日、大学毕业、又开始读研、身高停在一米七七不再变化,他的嗓子却都没粗起来,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要么是上帝忘了给他变声期,要么就是他声音变化得太微乎其微以至于都被忽略了。所以,即使现在参加了工作,他的声音依然过分清澈,好在不尖利,但无论如何都跟成熟威慑搭不上边,所以他从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讲话。

想到生平恨事,程归略显落寞。

郝姝却没注意到程归小小的变化,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聊天不就应该这个样子么?伸手接过服务员端来的咖啡喝下一口后,她又想起问程归:“你在什么单位上班呀?”

李丛木一边低头喝咖啡,一边抬起浓眉,视线射到程归面前的柠檬水杯上,如果可以具象,就如同物理课本上的折射图。

程归不太擅长没有准备的说谎,可他又真的不想让李丛木过多了解现在的自己,一时为难间只能拿起水杯掩饰性的喝掉一口。

然而,李丛木探视的眼光仍在,程归只好坦白道:“一生置业。”

第5章 youngandstraight

“那么大的地产集团啊,”郝姝抽抽鼻翼,“我还以为和我一样是小公司呢,我们也是搞房地产开发的,不过别人问我在哪上班,我一般都不说,就怕不幸遇到公司的业主。不瞒你说,我对我们的房子真是没有信心唉。”说罢,还苦笑一下。

程归没想到她把自己刚才的遮掩做这样理解,又联想到地产行业的常态,随着说:“我们其实也有质量问题。问题不可避免的,只要即使补救就好了。”

“说的也是,”郝姝耸耸肩,“只不过你不干客服不知道,什么样的客户都有哦。有的客户是抱着让你解决问题的目的来的,而有的就是存心找茬。当年在客户关怀组锻炼时,我差点没忍住就要在沉默中爆发了。”说到难过事,她的表情也跟着变惨,随即摇摇头,似在摆脱不堪回忆,又问程归:“你是干那一块工作的?”

“财务。”

“哦对了,你刚才电话里说算什么来着。大学也是财务专业吗?那个学校的?”

程归本科时是财务管理,硕士是会计学,但嘴上只回答说:“上海财经。”

郝姝握着咖啡杯,歪头看了眼李丛木,又看向程归,不解地问:“你和丛木是高中同学,都在东北,却跑到上海这么远来读大学啊?”

程归没回答。倒是李丛木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他学习好啊,分数够得上,省里待不下。不过报考之前,他和我说好一起考吉大的,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来真的,心想这兄弟处得可太够意思了。结果放红榜那天,我在校门口看见他名字后面却写着上海财经,当时就以为是印错了,跑去问老师,结果你猜老师怎么说?”

郝姝意识到李丛木虽然语气轻松,但说的内容可并不像单纯怀旧。

李丛木喝掉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老师说,排名在几百位的有可能印错了,但前十名的肯定错不了,那样的分数去上海财经很正常。我当场就跟老师急了,我说我没听说过上海财经啊,那是个什么学校,听着咋像个专科啊。但老师跟我说,我没听说过很正常,我一个才过重点线的人,和全校前十名关注的学校那能是一个层次的吗?”说完他还傻气地笑了两声,然而眼神里却满是凌厉。

程归默默地听着李丛木说话。他讲的都是真的。老师当年让他帮助的那个后进生正是李丛木。

刚开始,两人的相处并不算顺利,但后来发生过一些事情,让彼此都从心里开始接受对方的诚意。李丛木又不笨,进步得很快,模拟考时甚至挺进前二百,再加把劲就能上重点。因为在省内,上了重点线就能进吉大,而吉大的系别又特别丰富,有几个历年录取线极高的专业也适合程归。

于是,在五月里,他们就约定好一起考吉大。相比于程归的成全,李丛木的风险其实更大,因为所有人都在五月里加劲,程归最差的结果是进了不理想的专业,但李丛木报吉大的最差结果却是落榜,而且是极其可能的。

后来,李丛木不负众望考上了。所有人都替他高兴,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算如愿以偿。因为那个和他说好一起上吉大的人,却选择了遥远的上海。当他跑到程归家里想去问为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人家连房子都卖掉了。程归的母亲本就是江浙祖籍,他早就知道,起先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母亲的遗传让程归的皮相那么精致,只是没料到——

“现在,能给我个解释了吗?”李丛木盯着程归问。

程归想了想,又想了想,却只能摇摇头,反问:“你以为最坏的理由是什么?”

李丛木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眼睛望着天花板,语气没了刚才的那种调侃,声音变得很轻,仿佛是吐出口的烟圈,却很清晰——“我总以为你在心里并没把我当朋友,你其实很讨厌我。”

程归闻言,没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却是郑重的声音:“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有把你当朋友,我当时说考吉大也是认真的,后来突然改变想法,更不是要捉弄你,只是一些我自己的原因。”

李丛木追问:“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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