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鼎鼎
王楠耸了耸肩,丢沙包在那一阵是很火爆的游戏,不仅女生爱玩,一些男生也爱玩,这个游戏,只要有三个人就能玩,人越多越有意思,规则也简单,两个人负责丢沙包,其他的人站中间,如果被砸中,那这个人就要下台,如果中间的人接到了沙包,而且保证没有掉地上,那就又多了一条“命”,再下一次被砸中的时候,就可以免去下台了。
所以砸的人要用力,而且,要找那些不容易接到的部位,比如肩膀,比如小腿的地方,而接的人,则要练一手眼明手快的功夫了。这游戏一般是分成两帮来玩的,一帮负责砸一帮负责接。
而他的那位同学,因为是买了沙包,所以,只用负责站在那儿玩,而不用做那丢沙包的苦差事了,如果她参加的那一帮要去砸人,她就换一帮去玩。那时候,一个小沙包三毛,一个大沙包五毛,那个女生一买就是五六个,而且几乎要天天买,因为那卖的沙包实在不结实,往往丢个几十分钟就破了。别人的破了,都是拿回去让家长补补,而她则是直接扔了,再买个新的。
而这个女生,也可以说是,自他有记忆以来,对他最好的女生了。倒不是说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没有歧视他,她对别人如何,也对他如何,因为他和她坐了同桌,还拉着他也去玩丢沙包。
也就是因为和这个女生接触过,所以在和方文卓的接触中,他知道,方文卓也许不像人们想的那么有钱,也许他不缺钱,但家中绝对不是多有钱的。
方文卓沉默了片刻,往他头上拍了一下:“你这小子,天天闷不吭声,心里倒怪有数的啊。”
王楠笑了笑,方文卓又道:“那你失不失望?”
“我失望什么,我又不要嫁给你。”
“好啊,你还敢给我开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文卓说着,向他的咯吱窝摸去,王楠立刻叫着跳了起来,两人玩闹了一阵,方文卓将王楠带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还有一个专用的写字桌,王楠见到上面还有一个小录音机。
那个录音机只有巴掌大小,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在现在,绝对可以用新鲜玩意来形容了。方文卓见状,将那录音机拿了过来:“这是我二姐才给我买的,让我学英语用的,不过,咱们来听歌吧。”
王楠点点头,方文卓找到一个刘德华的磁带,放了进去,第一首歌,正是天意:谁在乎我的心里有多苦
谁在意我的明天去何处
这条路究竟多少崎岖多少坎坷途
我和你早以没有回头路
……
此时,刘德华的声音还有点咬字不清,但也没人在乎这个,王楠躺在方文卓的床上,听着,慢慢的,就在生物钟的习惯下睡着了,方文卓也没有关掉录音机,就那么看着他的脸,眼神莫名。
王楠在学校的成绩没有太大的气色,但在台球上却真的渐渐打出了名声,在第二年一月份的时候,经常来胡当当铺子里的都知道,王楠现在打台球,绝对有一手,不能说兴和街通杀吧,可是也差不多能排到前五里了,而且他天天在铺子里,于是也不时的,有人要来找他切磋。
第24章
这种切磋,有点赌球的性质。王楠在铺子里是帮忙的,人少的时候还好,人多的时候……他总不能不帮忙,而跟你玩球,所以,你要让他跟你玩也容易,要不,你就等到他不忙的时候,要不,就给胡老板交一笔误工费吧。
夏天那么闷热的环境下还有人玩球呢,现在天冷,可挤着暖和,在外面支摊的都干不成了,这有铺子的,生意自然更好,要等到王楠不忙,那少说也要十一点以后了,而到那时候,他们也差不多要收摊了,人家总不能为了和你玩个球,连铺子都不收吧,所以大多数人都要给胡老板交误工费,这笔钱倒也不多,五块,如果赢了,还能再从王楠身上捞回来。
来找王楠切磋的,都是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有信心的,因此也愿意给这个钱,一开始,王楠是有赢有输,虽说赢的次数多了些,但也就像虎哥当初说的,赢六局输四局,不过等到三月份的时候,王楠已经可以赢八局输两局了,到这个时候,兴和街附近已经很少有人来找他切磋了,再来找他的,基本上都是其他地方的。
经过一个夏天,台球事业在梁城可以说是飞速发展,在八九月份的时候,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台球桌了,也许,只是一两个案子,也许,那案子还不怎么合规矩,但玩的人不少。
有的人是玩玩就算了,就像方文卓那样的,有的人,是真玩出了兴趣,这在经过半年的磨练,也都有那么点样子了。说到底,台球是个竞技性的项目,一个人固然能玩,但最好还是要有个对手,最好这个对手呢,还能和你杀个难解难分,否则总是赢,一开始固然怪爽,次数多了,也无趣。因此在王楠的名声传出去后,其他地方的高手,也摸了过来。
而这时候,王楠的出场费已经增长到十块了,与此同时,他也已经能把两个刀片,在手指中来回的翻转了,他这一手令方文卓马云龙等人都啧啧称奇,他却觉得还不够,虎哥,那可是能反转四个的!
虽然不是刀片耍的好,台球也能打得好,但他的确感觉到,在他耍刀片的过程中,他的手更灵敏了,最能体现这一点的,除了打台球,就是缝衣服。拿针缝线这种事,他过去也是不做的,但他现在和胡当当住在一起,那是一个能把一双袜子穿七天不带换的主,衣服破了,过去都是能将就就将就,实在将就不下去,就换新的。
但是他能这样,王楠显然不能,所以这缝补一事,就自然落到了他手里,一开始也是洋相百出,做了几次,倒也似模似样,而到了现在,他已经能把裤边放长后再锁边而不被人看出来了,像一般的做个缝补,钉个纽扣,那当然是不在话下,弄的胡当当总是遗憾,他不是女的:“你要是女的,我就再等你三年也成啊!”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却不知怎么被方文卓知道了,当下就道:“胡当当人不错,就是太不切实际,他也不想想他比你大多少,他愿意等,你还不见得愿意嫁呢!”
王楠现在对胡当当是一百个感激,听方文卓这么说就有点不乐意了,斜了他一眼,就道:“那不一定,老板心好又有钱,我为什么不愿意?”
“他可比你大了将近十二岁!”他特意提出了十二这个字眼。
“那正好啊,大一轮才有缘分呢。”
“喂,你该不会真想嫁他吧。”
“滚蛋!我是男的,怎么嫁!”
方文卓大笑,王楠踢了他一脚,也笑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到四月了,毕业考试的日期,也一天天临近,方文卓笑后:“南子,毕业后,你真不继续上了?”
“嗯。”
“要是因为学费的事,我……”方文卓想了想,咬了下牙,“我可以帮你。”
王楠斜了他一眼:“你怎么帮?”
“我已经决定,跟我三哥去跑车了。”
王楠已经知道,方文卓是独子,他上面有四个姐姐,他娘有他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他最大的姐姐比他大十八岁,最小的,也比他大六岁,都结婚了。王楠曾怀疑过,方文卓和他差不多大,他那个四姐应该只有二十出头,怎么结婚的这么早?不过这种事,方文卓不说,他也不问。
他这里所说的三哥,其实是他的三姐夫,是跑长途货运的,很能挣一些钱,方文卓要跟着他去跑车,还是有出路的。
“我三哥说我一开始帮着看货,就给我六百,以后能拿到驾照,就给我开工资。南子,你要想上,就继续去上吧,我已经和吴强马云龙他们说好了,等他们从技校出来,就跟着我跑车,到时候我们组一个车队,你来管账。”
“你想的,还怪多的啊。”
王楠有些惊奇的说,他一直知道方文卓想的多,但先前从没听过他说过以后什么的,他就以为方文卓的目标是龙哥那样的,在梁城混个呼风唤雨,连派出所的,轻易也不敢招惹。
他过去对这个目标没什么感觉,后来跟着胡当当时间长了,就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他也没和方文卓提过,他自己是不想被人说教的,也不想去说教别人,而且,在他的心目中,有时候也觉得,一下能叫几十上百人,是很酷的。
现在听方文卓这么说以后的打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方文卓原来是不了解的,或者说,他先前以为的了解,只是一部分。
“当然要想的多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其实是农村户口。”
王楠摇摇头,方文卓摸出根烟,自己点上:“我是农村户口,在老家,我还有半亩地呢,看不出来吧,那是因为我爹妈来城里早,所以我们姐弟几个,都不太像农村人了,特别是我四姐和我,我们要不说,就都以为我们是城里人了。不过,也就是像,再像也还不是。这城里人,早先可没少欺负我们,四年前,前排屋里的,还指着我爹的鼻子骂呢,他娘的不就是一个看大门的吗?就因为是这城里的,在这里的亲戚多,就欺负我们!”
方文卓说着,弹了下烟,然后才继续道:“骂我爹,老子当天晚上就砸了他们家的玻璃!当然,后来也被他逮着教训了一顿,那时候我就发誓要混个出人头地,你看看现在,那老小子见了我都要低头,再也不敢找我们家的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很有些自得。他是方家的独子,那是天生就要能支得起门户的,他爹当初对他说的是让他长大后有出息不要再被人小看,而他,在当年就达到了这个要求。虽说他走了偏路,可是的确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