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事皆宜
“好久不见付阿姨……”他摇了摇手里的布丁奶茶,又瞄了牵着付阿姨不放的男人一眼,“我们去这家奶茶店吧,他们家的奶茶好喝,我请您。”
嗯,林漓说得对,有时候他真的挺有正义感。
付宜对杨司乐的亲昵不减当年,坐在高脚凳上不依不饶地问:“不是在放暑假吗?怎么还穿校服?”
她突然想起什么:“阿姨忘了,你现在升高三了吧?暑假要补课?”
杨司乐透过奶茶店的玻璃,不着痕迹地观察站在街边垃圾桶旁抽烟的男人:“没有没有,刚回北京的那一年留了级,开学读高二。”
“噢,那你和年年成了同级——”付宜说着说着,发觉了不对劲,“你们在学校里没碰见过吗?他怎么……”
后面的话说出口不太讨巧,毕竟昔日关系再怎么好,两个小孩儿长大了也不一定能相处得来,所以付宜选择停在这里。
杨司乐领悟到她的未竟之语,并不觉得多伤感情,类似的情绪他早在几个月前就体会过了,在上个月的那个晚上更是彻底消解掉了。
“碰见过,他没认出我。”杨司乐冲付宜笑了笑,不怎么在意地说,“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知道,没印象是正常的。”
付宜皱起了眉。
杨司乐见她表情沉重,还以为是自己说得过于无情,立马补救道:“他在西洋楼,我在民乐楼,本来就没什么机会遇上。而且年年学习那么好,还是乐团首席,肯定特别忙,我怕打扰到他,哈哈……”
付宜直接摇头:“不正常。”
她覆上杨司乐放在腿上的左手,叹了口气:“我先替年年向你道个歉,他不是故意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杨司乐不敢接受:“不不不,付阿姨你没必要道歉,我们挺好的!”
“洋洋,你先听我说,阿姨没有必要为了面子骗你。”
付宜垂下脸,捏了捏他的手指,娓娓道来。
“三年前我和你施叔叔离了婚,因为什么我就不说了。反正那一段时间年年的状态很不好,记什么忘什么,每天醒来都是一场赌|博,我们都不敢让他独自出门。”
“我和你施叔叔怕他继续这样下去会把我俩也忘了,所以约定好一人照顾他一周,轮流来。那天刚好,轮到你施叔叔照顾他。”
“早上他睁开眼……”
即使过去了三年多,付宜已经完全地接受了这件事,但每每想到施年性格的转折点,她还是会充满怜惜与埋怨。埋怨上天不公,凭什么让施年受这种漫长的刑。
“他只是睁开眼,什么反常的事都没做……却还是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你。”
“他为此哭了好大一场,瞒着他爸爸,专门跑来我这儿哭的。因为我比他爸爸更熟悉你,可以替他回忆你。”
“施年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很珍惜你这个哥哥,从没想过要忘记你——可他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他不记得这种珍惜别人的感觉了。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痛哭都不知道。”
“是那种茫然、无助、恐惧和找不到原因的难过,把他逼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不是故意的。”
付宜收紧五指,长叹一口气,看进了杨司乐的眼睛,在嘈杂的奶茶店里对他笑:“洋洋,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这方面,健忘症就是这样的。年年一直在对抗它,比你看到的、以为的还要更拼命。”
第20章 蹭脸脸
杨司乐站在陌生的小区里,陌生的建筑下,抬头看。
看施年家的窗户,看施年家的阳台上晾着的T恤和长裤,看施年常住的地方,看施年提心吊胆的日常可能是什么样。
他一边想象那扇窗背后的光景,一边在脑海里搜寻与施年重逢后的记忆——自己讲过什么重话,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曲解了他的哪些行为。
他骂了施年好几次“有病”。
他对施年说“你也一样”。
他把施年的脸揍到见不得人。
施年鼓起勇气主动来找他询问真相,他却自以为是地当成了恶意挑衅,不留情面地讽刺他:“别把回家的路忘了。”
他得承认,他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施年的“长大”,停止不了怪罪他、看轻他。
他误会了所有事,包括施年亏欠他一段不该错失的情谊。
杨司乐在奶茶店里挨了回忆一记耳光,愧疚难当之下,再三请求付宜不要把真相透露给施年。
施年一旦把他和“洋洋哥哥”对上号,无非是重温一遍三年前的茫然与恐惧,说不定还得加上崭新的尴尬和生疏,百害而无一利。
他们必须重新认识一次,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慢慢修正关系轨迹。
午后一直悄无声息的阳台突然起了动静,晾衣架上的T恤被取下来一件,呆立在树下的杨司乐顿时来了精神,死死地盯着窗户不放。
然而他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别的变化。
正当他脑补年年吃东西不小心把油溅到了身上,不得不换一件干净衣服的时候,前方的单元门就被一只肤色白皙的手给推开了。
施年穿着那件胸口印着大写英文字母的黑色T恤,背着大提琴走出了大楼。他埋头打字,好像是在和谁聊天,嘴角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杨司乐按照付宜给的新地址一路找过来,只是出于一种排解内疚的迫切,并没有和施年碰面的打算。他还记得年年说过不想再看见他,他总不能毫无理由地食言。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不过,他的确不知道施年今天的这个时候要出门,所以眼下应该勉强能算是巧遇吧?
有了这一层“不刻意”的底气,杨司乐稍微理直气壮了一点。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树荫下,等着自己被发现。
施年够给他面子。那边才这样认定,这边就收起手机看了过来。
刚才忙着和张晴好聊天,没注意周围,等和杨司乐只剩下一步之遥,他想装不认识已经晚了。
“施年?”
杨司乐似是诧异地瞪大眼睛,温柔的笑意却忍不住地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他走至施年面前,又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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