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子洋
王猎户道:“是这样,我明日准备进深山一趟寻些值钱的大家伙,只是这一去便短则十日长则月余怕是才能出来,家中只有女眷和幼小难免有些不放心,便今日特地登门,想拜托季老弟你和弟郎日常看顾一二。”
“王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哪里用说什么拜托不拜托,太过见外了,”季春山忙摆手笑道,却又道:“只是,小弟虽不常进山,但也知现在这个时节正是山中群兽交配繁衍之期,且犹为暴躁易怒,此时进深山老林只王大哥一人怕是太过危险了,不若就只在外围寻些小物,在过了这段时日再去如何?”
王猎户却是拍了拍季春山的肩膀,喟叹道:“季老弟,我知你说得在理,只是……只是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我虽是进山却也是要去先寻了黑石沟子的几位老熟人,同他们一起的,不然我一个人也是不敢往大山里走的。”
季春山没有忽略王猎户的话中那一瞬间的停顿,此时他已猜到王家多半是出了银钱方面的短缺,才让王宁儿在家都吃不到一块肉松饼,而王猎户更是明知此时不宜进山却依旧已打定了主意要往大山里走一遭,只盼能打个值钱的猎物出来。至于帮王猎户一把,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王家发生了什么,只看今日便知王猎户不会告诉他,而王猎户除了打猎外不会也必是不肯去干别的,若直接借钱给他,以王猎户的性子也必不会收,他纵使想帮,却也是有心无力。
好在他曾经听王猎户说过,黑石沟子那有几个打猎的好手,还养了十来条猎犬,便是对上群狼也不惧什么,想来王猎户跟着他们,收获不说,安全应是能有保证的。见王猎户去意已决,季春山便只得应下他所求,此外也就也不再多言。
次日王小二再来时,季春山问他,王猎户已经整装齐备,进山去了。不同于季春山的隐隐担忧,王小二这小子倒是整日依旧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不过他自小见惯了王猎户进山打猎,动不动就离家个十天半月的,想来也是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
安平村西的一片苍翠竹林中,此时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队人马,领头一人剑眉星目俊美非凡,虽神色冷峻却也难掩矜贵之气,一身滚银边暗纹玄色锦袍劲装包裹矫健而笔挺的身躯,肩披玄色大敞,腰束与衣同色同纹嵌鎏金狞兽头,下胯一匹通体棕红的膘壮神骏,眸光幽深而冷凝,却是遥遥看向了远处安宁村正中那处极为显眼的砖瓦房。
不多时,一个粗布短打,只寻常乡下汉子打扮的青年从安平村出来,却是直奔竹林里玄色衣衫的男人前。
青年对马上的玄衣男子行了个军礼,才道:“世子,卑职问清了,薛公子现下就在安平村季家的东厢里住着,如今已经有一月左右了。”
“好。”玄衣男子点点头,却是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后他翻身下马,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回去吧,在镇上等我,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英国公世子了,所以以后不要再叫什么世子了,只按军中的称呼便是。”
短打青年和玄衣男子身后九名同样一身黑色劲装的的男子立时同声应道:“是,将军。”
玄衣男子随后便牵着马,悠悠朝着安平村走去,无人看到,他削薄的唇角慢慢地勾起,双唇微启,轻呵慢声道:“玉郎,你可让我好找……”
第76章 旧事
季春山打开门看到自家门外牵马而站的玄衣男子, 顿时就惊了下, 但不是因为此人的陌生,也不是此人那堪称华丽的长相和穿着, 而是当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人必是奔着薛陵来的, 果然, 还没等他问出口,便听那男子开口道:“在下赵文钊, 乃是薛陵的夫君,特来接他回家,贸然打扰还请见谅。”
虽然赵文钊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语调也十分平和,未有丝毫居高临下的的颐指之气,但季春山却依旧能感觉到此人来历的不凡,必是出身显赫的上位之人,让他不免带上了三分的谨慎。
“这……”季春山却显露出几分迟疑,他道:“十分抱歉赵公子, 我家中的确住着位叫薛陵的友人, 只是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所以……”
赵文钊闻言却未显意外,他勾唇一笑,道:“无妨,季当家进去寻他问问就是,在下再等等也无妨。”
“那就只能请赵公子稍后了。”季春山有些歉意的颔了颔首, 然后就重新关上门,回屋里去找叶清岚了。
虽然他猜测这个赵文钊多半就是薛陵肚子里孩子的爹,只是看薛陵突然从镇上躲到了他们家,而且有了孩子也没有去离开的打算,便知他和赵文钊必是有些故事了。虽然如今人家都找来了,但让不让进却还得问问薛陵的意思。
屋里叶清岚正在作画,一听季春山说外面来了个寻薛陵的男子,便立时放下了画笔,去东屋告知了薛陵。
“什么?你说谁来了?”薛陵如今有了身孕,人就越发懒了,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短短几日下巴就圆润了一圈,叶清岚进屋时,他刚吃了一碗鲜虾鱼丸面,正躺在床上消食呢,叶清岚的一句话却是惊得他一下子从床上做了起来。
“赵、文、钊。”叶清岚一字一顿的又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又道:“就在门外面,春山说是来找你的,便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要不要见他。”
“当然不见!”薛陵立时说道,只是随后却又苦恼地抓着头,“不见又有什么用,他都已经找到我了,就算不给他开门,他照样能翻墙进来,又不是没那么干过……”
薛陵苦着脸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他被突然找上门来的赵文钊扰乱了心思,走路就有些不大注意,却是被凳子腿绊了一下,好悬叶清岚就在他身边,一把扶住才没有跌在地上。
“不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吗,还这么冒失。”数落了一句,强拉着人到座椅上坐下,叶清岚又安抚道:“你别着急,他刚刚既然没强硬的闯进来,想来应该也不会再去翻什么墙的。”
被叶清岚这么一说,薛陵也回了神,稍稍平静了些。是啊,那人总归是国公府出身,又是那般骄矜自持的性子,且这又不是自己家,想来那人应该也不会再做出翻墙头那般失礼的事来。只是这样总归只能避一时,若那人长久的纠缠下去,岂不是会给季家带来烦扰,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你……”叶清岚刚要说什么,薛陵却已做出了决定,他再一次站了起来,蹙眉一脸决然道:“我不能在继续待在这了,我得离开,对,就现在,趁着那人以为我还在季家,我马上就走。四月,收拾东西……不,不收拾了,只带着银子就行,咱们从后门走。”
对四月吩咐完,薛陵又对叶清岚请求道:“清岚,帮我个忙,让你们家季春山拖住赵文钊,越久越好,拜托了!”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叶清岚不知薛陵和那位赵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见薛陵对他如此避之唯恐不及,他无需多问,自是要全力帮着薛陵的。
季春山正在前院等着薛陵的答复,就见叶清岚从东厢出来,随后薛陵和背着一个小包袱的四月也出来了,他一看,便已明白了薛陵的打算,无需叶清岚多说,便小声道:“我去拖住那人,你先带着薛陵他们去赵大家躲躲。”
叶清岚点点头,薛陵也对季春山感激的点了下头,随后便带着四月同叶清岚去了后院。
等看着叶清岚他们穿过堂屋,看不到身影了之后,季春山才去打开了前门,只是开门后他发现,自家前门前却已空无一人。与此同时,叶清岚也已打开了后门,薛陵第一个冲了出去,然后就被一个早已再此等候多时的人一下子接住,抱了个满怀。
“玉郎,这种你跑我追的游戏,你还没玩腻吗?”赵文钊抱着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一脸惊愕到无法言语的薛陵,俊朗的眉眼中难掩满足愉悦,而只一边高高翘起的唇角却让他更多了一丝邪魅之气。
“你、你、你……”抖着唇你了半天,到底还是被抓住的薛陵终是一脸认命的郁卒,没能说出第二个字来。
“哈哈——”赵文钊却是笑得越发畅快,他抱着人直接把人放到了自己的马上,而后扭头对已赶来后院和叶清岚站在一起的季春山二人道:“多谢二人照顾内子多时,打扰许久十分抱歉,回头我会遣人送来谢礼,这就告辞了。”说罢,略一颔首,便要翻身上马。
“等一下!”叶清岚突然上前一步,开口唤住他,皱眉道:“薛兄现在不能骑马,他已有了……”
“清岚!”薛陵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叶清岚的话,见赵文钊已看向自己,便道:“我没,没什么,就是这几日节气变化,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没别的事。”
“你病了?”赵文钊闻言立时拧起了眉,“什么时候病的?什么病?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可开了药?开了什么药?”
薛陵被念得脑袋发晕,他本就因最近开始孕吐折腾地很是难受,又被赵文钊连着吓着了两回,此时坐在马上又不安稳,听着赵文钊虽说是声音极好听的关切,但一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以后怕是再难避开,还不定会有多少麻烦事,更不要说自己现在肚子里还多了一个,他就烦躁的不行,忍不住喝骂道:“闭嘴,吵死了!”
若是别人敢这样对赵文钊说话,赵文钊自是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可如今说这话的人是薛陵,他心心念念天南地北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的人,更不要说此时薛陵的脸色极为的难看,一看便知是身体十分难受的样子,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我不说了,不说了。你是不是难受了?哪难受?你忍忍,我这就去镇上找大夫来。季当家季夫人,劳烦你们再帮我照顾内子一会儿。”赵文钊一急,就又忍不住话唠了起来,他既知道了薛陵做不得马,便把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我才不是你内子!”薛陵难受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却还不忘嘟囔着反驳,反正都被抓着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公子放心就是。”叶清岚见薛陵的样子也是担心的不行,毕竟他知道薛陵可不是真的简单的换季不适,说着已上前扶住了薛陵,“我扶你回屋躺着吧。”薛陵没说话,却顺从的跟着叶清岚从后门又进了季家。
另一边,季春山则对赵文钊道:“赵公子,我们村里就有一位医术极好的老大夫,之前就是他给薛陵看得身体,我这就去请了他来,你却是不必再往县城跑一趟了。”
他已看出薛陵是想瞒着赵文钊自己有孕的事,若是赵文钊去镇上请了大夫来,到时一把脉就瞒不住了,至于胡大夫那,他却可提前叮嘱一句,不至于说破此事。
“这……”赵文钊闻言却显得有些迟疑,顿了顿才道:“无妨,左右我得去雇辆马车来,早晚都要去一趟。”说罢就翻身上马,勒转马头,策马而去。
季春山摇了摇头,还是去请了胡大夫,其他的就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东厢里,薛陵一进屋却是顾不得身上的难受,忙吩咐四月将屋里之前胡大夫开的安胎方子,安胎药,安胎的补品等所有和怀孕有关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藏好,绝对不能让赵文钊看到。
叶清岚沏了杯八宝茶,端给了薛陵,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