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安十九画
“他明天再来拜年。”陆惟名走到沙发边上,单手把吵着向苏老爷子讨压岁钱的表妹拎开,又说:“人家里还有一口人呢,他弟弟陪他一起过年。”
“哦。”苏老爷子接话道:“那你可得跟他说好了,明天早点来。”
“干嘛呀姥爷?”陆惟名不由好笑:“您这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给红包的手了?”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陆正庭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没大没小!”
苏老爷子呵呵笑道:“还真让你说对了。”
陆苏靖卓见他不解,笑着解释道:“你姥爷说了,今年给晚辈的红包,要等沙鸥来了再一起给。”
陆惟名微怔,随即失笑:“早知道就先让他来露个面了,啧,失算了。”
“明天也一样,让人家小沙和家里人好好过个年。”林楚芝看了看时间,说:“七点了,咱们包饺子吧?”
陆苏靖卓点头附和:“行!”
于是姑嫂俩不约而同整齐划一地看向自己老公。
陆正庭:“......”
苏靖林:“......”
忙起来吧,大哥。
动起来吧,妹夫。
果然,一对难兄难弟跑到厨房去准备晚饭,和面,揉面,发面,拌馅,忙得不亦乐乎。客厅里,苏老爷子拿出一副新的扑克牌,笑眯眯地冲女儿儿媳招招手:“来,他们忙他们的,咱们斗咱们的!”
姑嫂俩欣然应战,陆惟名在一旁看热闹,只有苏可晴,为了明天才能到手的压岁钱独自黯然伤神。
八点整,伴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场舞曲,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正式开饭。
年夜饭第一口酒,其祝苏老爷子身体康健,风骨延年。
第二口,祝两个家庭万事顺遂,幸福美满。
按照惯例,第三口酒应该是祝愿家里唯二的两个小辈,事业稳健,学业有成,但是今年却临时改了腔调。
苏老爷子端着酒杯,带着四个孩子,笑呵呵冲陆惟名举杯:“惟名啊,第三口,长辈们祝福你和小沙,祝词就不说啦,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陆惟名端起酒杯,眸光闪动,半晌,低声说:“好,谢谢姥爷,这杯我代沙鸥喝了。”
说完一仰头,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浓烈醇香,从喉咙一直烫到心底。
像是长辈们的祝福,纯粹,厚重。
陆惟名深知,不是每个像他一样的人都有这样的好福气,同性之爱,在更多的家庭中仍是不被接受的存在,但是他却成长在这样一个包容温暖的环境中,是何德何能,又是何其幸运。
吃过晚饭,陆惟名和苏可晴包揽了收拾餐桌的任务,洗好碗筷后,陆惟名从厨房出来,看见一大家子都在客厅看春晚,坐了一会儿后,便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站在阳台上向外看去,雪依旧在下,雪花和光影缠绕飞舞,视线中一片朦胧。
陆惟名驱车回到丰玉的时候,已经和沙鸥通过电话了,此时拿出手机,忍不住又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沙鸥那边很安静,显得他干净的嗓音愈发清晰:“喂,吃完饺子了?”
“嗯。”陆惟名在阳台的摇椅上坐下,问:“你吃了吗?”
“当然了。”沙鸥说:“肉三鲜,白菜豆豉,荤素搭配两样馅,我自己包的。”
这一刻的时光变得格外柔软,同时软下来的,还有陆惟名的一颗心,他不自觉地轻笑,问道:“自己包?小还不帮忙吗?”
“他?”沙鸥笑道:“他现在正在未来岳丈家大显身手呢。”
陆惟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握着手机的手霎时收紧:“什么意思?”
“嗯?我没告诉你啊?”沙鸥说:“哦,那可能是忘说了,今年沙雁还不回来过年,留在南方陪女朋友了。”
陆惟名从摇椅上霍然起身:“所以,今天你自己在家,一个人过年?”
“没事。”沙鸥望着车窗外的纷纷飘雪,嘴角噙笑:“明天就不是一个人了。”
陆惟名深吸口气,疾步走出阳台,推开房间门,噔噔蹬跑下楼梯:“等我。”
他拿了大衣,转身就要推门出屋,吓坏了楼下的一群长辈,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要紧的突发情况。
“没有。”陆惟名换好鞋,留下一句“我找沙鸥”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找代驾或是打车,陆惟名步履匆匆,一边低头看着手机软件,一边走出院门。
刚走两步,一声不轻不重地车笛声骤然传来,他抬头,被打着双闪的车灯晃了一下眼睛,而后就看清了坐在驾驶室里,正小哲望向他的人。
沙鸥开门下车,一声黑色的长款风衣,脖颈上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他站在路灯下的雪幕中,眼眸中映着一点细碎的光影,整个人的气质清凛又柔和。
陆惟名怔然半晌,而后慢慢将手机装进口袋,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
沙鸥发顶落了几片纯白的雪瓣,说话的呼吸间,吐出一团团白雾,他笑了笑,只是说:“来接你回家。”
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一个人看这人世盛景,而我也一样。
就想在这最繁华喧闹的的一刻,来见一见心里最爱的人。
哪怕只是隔窗遥遥一望,亦能心安。
陆惟名大力揽住他的肩膀,将人重新送回车里,而后坐上副驾,附身亲了亲他湿润的发梢,说:“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