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寸汤包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顾戚,不是九班,他大概率还会跟以前一样。
路言垂下眸子。
到现在,他好像才开始弄懂一些事。
而这些事都在告诉他,两年前那场提前招考试,其实不是他遇到的最大的意外。
……顾戚才是。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孙雨蒙浅浅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语调已经轻快了很多。
“北北,你小时候夏天都是怎么过的?”
“我小时候?”尚清北有些愣神,“班长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孙雨蒙:“就有些好奇,感觉只要上了初中,就没什么属于自己的夏天了。”
“我初中就基本都在补习。”
“人间真实。”其他人附和道。
尚清北倒是想了想:“小学的时候吗?我在上少年班啊。”
尚清北只说了这一句,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尚清北:“怎、怎么了?”
“我的北,你都没有童年的吗?”朱瑞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不会啊,少年班很好玩啊。”
也是到现在,听孙雨蒙提起这个,朱瑞他们才发觉,他们这群人,做了整整两年的同学,原本以为所有话题都老生常谈了,可小时候什么的,好像真没怎么说起过。
可似乎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离了教室,离了学校,才合适。
“我以前就没参加过什么少年班,我妈倒是给我报了什么小提琴、钢琴,没几节课就吃不消了,一出门就哭,后来我妈看我朽木不可雕,也就算了。”林季往后一仰,手撑在沙地上,“实际上,我不去上课的时候,我妈更高兴,因为她也嫌出门热,没好意思说。”
“我也是,我们那边什么乐器课,只要是开班的,刚开始几天教室是满的,没两天就空了大半,到最后基本就没什么人了。”
“我小时候倒没去什么补习班,一放寒假就往我姥姥家跑,你们吃过井水里浸过的西瓜吗,那味道绝了,跟现在冰箱都比不了。”
“还有我姥门前有一片小塘,我们就专挑下雨天的时候,踩着雨鞋去那边捉小蝌蚪,看谁捉得多,捉完再给放掉,最后评个蚪王出来!”
“蚪王?亏你们想的出来。”
“那我小时候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在空调房里看动画片,吃冰棍。”
“言哥,你呢你呢?”徐乐天见路言和顾戚都没说话,立刻开了口。
“是不是都是瑞典滑雪、夏威夷冲浪什么的?”
路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说了一句:“没有。”
滑雪、冲浪什么的,是真没有,出国倒是经常去。
徐乐天:“那一般都做什么啊?”
路言想了想:“夏令营。”
“啊?你也要参加夏令营啊哥,这个不就是少年班吗,最无聊了。”徐乐天非常失望,他原本以为以言哥的家庭条件,肯定全世界到处飞、到处玩,谁知道也这么接地气。
路言笑了下:“嗯。”
是挺无聊的。
顾戚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什么夏令营?”
路言默了下,随口报了几个。
等徐乐天听完两人的对话……打扰了。
夏威夷冲浪的确是没有。
但夏威夷夏令营什么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竟然还以为言哥口中的夏令营跟他参加过的夏令营是一回事!
“那戚哥你呢?”朱瑞道。
顾戚笑了下:“你们想听什么?”
徐乐天他们一听顾戚这语气,简直就是明晃晃在说“我做的事不少,你们要听哪桩”,登时来了精神。
就连路言也怔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名声在外的煞神小时候各种夏令营,听起来就乖得不行,而他们一中的定海神针状元预备役,却好像一件事都没落下?
等天彻底放亮,一群人才起身回了别墅。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冲干净身上的泥,然后跟断电似的,一沾枕头就着。
路言其实并不困,可那边顾戚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正在想要不要下楼坐一会儿,顾戚问了一句:“不困?”
路言不置可否。
顾戚起身,走到窗边,把帘子拉上,只留下一小条缝:“不困也躺着松松神。”
“只睡了几个小时,又吹了风,别感冒了。”
路言有种预感,要是他不睡,顾戚也不会睡,只好躺下。
路言闭着眼睛,也想听顾戚的躺着松松神,可很多念头却不听使唤,一股脑冒出来。
有读书时候的,有年纪更小一点的,还有这两天的。
很杂,偶尔还错了位。
“言言。”顾戚的声音像是一隙风,一下子拐过来,将那些念头轻飘飘吹散。
路言下意识应了声:“嗯。”
顾戚被路言这带着点鼻音、所以听起来格外软乎的“嗯”,弄的心都停了一拍。
他笑了下:“要不要说说话?”
路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说什么?”
“以前读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却没做的事?”
想做却没做的事……
“没有。”路言回道。
路言没有骗顾戚,是真的没有。
他好像天生就缺少一种“冲劲”。
就像诊疗室那个医生不下一次跟他说过,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周易也跟他说过,要找到自己的目标。
考试、比赛、拿奖,他都在做,可好像也算不上什么目标。
因为所有人都在做,他只是做的稍微好一点,仅此而已。
好像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也很少从这些所谓的“成绩”里,找到满足感,越长大越是这样。
“有意思的事呢?”顾戚似乎对路言的答案一点都不惊讶,直接开口。
路言这次没回答。
因为他没什么特别想做却没做的事,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
而顾戚已经侧过身来,从仰躺着变成了看着路言。
“那现在呢?”
路言一下子睁开眼睛。
当他再度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所有错位的记忆,全都清空了。
只留下顾戚说的那几句话。
“以前没有的,就留在现在,留给以后。”
“你可以慢慢想,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试。”
“不急。”
“我陪你。”
最后一天的行程,被林季他们一条一条删去,那张满页的计划单上,最后只留了两项。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补”字。
补作业,补觉。
本来林季他们打算心一横,牙一咬,全都罢写,要挨罚罚一群,挨骂骂一筐。
可架不住他们里头还藏了几个在来之前,就已经把作业熬通宵写完的“学习の小走狗”。
于是一群人在离尔海只有几分钟路的豪华海景别墅里,没游尔海,在学海里畅游了一天。
等回到学校的时候,觉是补足了,肉体是醒着的,可灵魂却在学海里游抽筋了。
看起来跟霜打的茄子没什么两样,缓了两三天才缓过来。
高三一走,高三楼彻底空了。
连灯都没有再亮起来过。
学校只是少了一个年级段的人,却好像突然安静了很多。
期末考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候,周二晚自习,周易坐班的那天,把路言单独喊了出来。
路言以为还是去办公室,可最后周易却带着他去了操场。
主席台两侧的夜间照明灯已经亮了。
据说是设好时间,到点了会自己亮,也会自己熄上。
曾宏有时候气急了,还经常拿这个跟他们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