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寸汤包
顾戚下意识去摸口袋, 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校服被扔在椅子上。
烟在里面。
顾戚没想抽,只是三番两次被打断, 强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头。
他也没想逼路言,但如果所有事情都等着那人主动坦白,太久了。
很多问题,只靠时间是没法解决的。
他很清楚,老周也很清楚,所以才在那时候叫住了他。
其实在十四中碰上丁力那天,顾戚就留了心。
十四中的人把丁力他们拉出去没多久,顾戚就出去接了个电话,顺便处理伤口。
回来的路上,刚好撞上在巷尾的丁力。
顶着一脸青紫,嘴里还不干不净。
之前当着路言的面,外面人也不少,顾戚其实没下多重的手,也没多问。
现在又赶上了,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丁力运气不好。
碰巧他也想知道,那天尚清北他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于是走了过去。
丁力刚在顾戚手上吃了亏,转头又看见顾戚站在身后,显然把刚刚骂人的话听了个正着,腿一软,整个人挨着墙,才勉强支撑住,不让自己倒下来。
刚在饭馆里的时候,还有小弟看着,梗着脖子也得把话说得硬气点。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又刚挨了一顿,眼见着要挨第二顿,丁力立刻把所有脸皮扔了。
“顾戚,戚、戚哥,不不,戚神戚神!”丁力绞尽脑汁回想论坛上那些人都是怎么称呼顾戚的,一股脑全说了一遍,只差喊一声爸爸了,“我错了,您就当我嘴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
“我发誓,以后见到你和路…言哥,我都绕道走,也决计不会再去找十四中和一中的麻烦!”
顾戚在离丁力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没动手。
不是被说动了,只是丁力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好看。
浑身上下本就一身灰,这后街又都是小吃摊的位置,身后那墙油污厚的没法看。
顾戚怕动手的时候沾上了,路小同学可能不让他近身。
巷子两边都是出口,可丁力愣是不敢跑。
顾戚也没心情浪费时间:“说说,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丁力摸不清顾戚的意思,小心翼翼开了口:“戚神…你想听什么?”
顾戚没说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丁力立刻事无巨细全说了。
“……他说了一句‘考试我不在行,打架我在行,你说,巧不巧,’之后,就直接动手了,”丁力继续回忆,“不是不是,没用手,捡了一根曲棍,那巷子……”
顾戚出声打断:“他说了一句什么?”
丁力被吓了一跳,从开始到现在,这还是顾戚第一次打断他的话,语气还有些不耐,丁力怕了,立刻回了一句:“他说,‘考试我不在行,打架我在行,你说,巧不巧’。”
丁力不知道顾戚为什么会突然留意这个,但他对这句话印象很深。
因为路言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基本就是能动手的,直接动手了。
但这句话,他记得很牢,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这话,他对着尚清北说过,路言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二是,路言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沉。
当时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看他。
丁力见顾戚久久没说话,敛着眸,看着有些瘆人,于是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戚神?”
“行了。”顾戚眼神有些暗,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回走。
丁力愣是被这一下,弄得浑身僵硬。
虽然糊里糊涂,可有种白捡了一条命的感觉,等顾戚一走远,瞬间跑没了影。
顾戚冲掉手上的药油,隔着门,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考试我不在行……
所以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门外的路言,在听到浴室水声响起的一瞬间,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等他走到桌边,把滑到椅子底下的试卷捡起来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在顷刻间,席卷了全身。
他不是不想说。
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现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顾戚很久才出来,路言已经上了床。
台灯仍旧开着,像是给顾戚专门留的。
顾戚走过去,桌上的卷子已经被收了起来,桌面很干净。
“关灯了,还要下来吗?”顾戚轻声问。
顾戚没回去的意思,路言也没说让他回去。
“腰上有伤,晚上下来的时候,注意点。”这次,路小同学连后脑勺都没留,遮得严严实实。
顾戚关了灯,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声:“疼的话,这两天睡下铺。”
“顾戚,你高中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不知过了多久,路言忽地开了口。
声音很轻,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可顾戚知道他醒着。
“不算突然,总要回来的。”顾戚听着上铺传来轻微动静,猜着应该是翻了个身,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知道会不会压到腰上的伤。
“家里长辈年纪大了,念了很久,”顾戚慢声道,“一直有这个打算,工作重心也在慢慢转移到国内。”
路言:“工作重心?”
顾戚:“嗯,公司。”
路言这才想起来,顾戚家背景挺深,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路言睁开眼睛。
窗外的光透过帘子,印在天花板上,一道一道,没什么规律。
路言漫无目的数了数:“那你初中呢?”
顾戚想起林南跟他说过,路言过了大半个学期才去报道的事,又听到“初中”两个字,隐约有种预感。
以这人的成绩,不可能只是上个十四中。
无数种猜想划过,可顾戚声音却丝毫未显,又轻又淡:“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上课,刷题,考试。”
顾戚顿了下,状似无意开了口:“你呢。”
路言默了一会儿,轻笑:“上课,刷题,考试。”
原来都一样。
顾戚轻声反问:“高一的时候,过了一段时间,才去十四中报道?”
路言:“林南说的?”
“嗯,”顾戚也没遮掩,“也是因为考试?”
“算是吧,”路言道:“病了一段时间。”
顾戚呼吸都顿了一下,慢慢坐起身来。
尽管已经费了点力气压住动作,可床板不稳,还是被带出了一点吱呀声。
“不是什么大病,”听着那声音,路言忽然笑了一下,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只是家里不放心,在家多待了一段时间。”
顾戚声音有点哑:“什么病?”
走廊起了一阵风,打在门上,有点吵。
顾戚就这样,听到了一句:“害怕考场,算病吗?”
其实连路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是考试,还是别的什么。
他现在想起提前招考试那天,除了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几乎空白的卷子,以及那句“等考完试,他们就回来了”之外,其实没剩下多少了。
隐约还记得,下了雨。
每年到了这种大型考试的时候,奇奇怪怪的习俗就特别多。
那天徐娴和路明起了个大早,送他进了考场之后,就开车往山上去了。
临考前几天,家长都商量着要一起去求个签。
徐娴和路明那时候没空,想着今天给补上。
状元山,顾名思义,名字取得好,香火就没断过。
路言知道,徐娴和路明是觉得抱歉。
要上初中那段时间,公司刚好出了事,徐娴和路明忙得焦头烂额,又不想让他跟着担心,于是把他安排进了一个寄宿制学校。
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学校又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压力很大。
考试本就要一天,为了方便管理,中饭也安排在考点食堂,徐娴和路明想着正好,状元山那地方也不远,来回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够了。
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路言知道山上出了事故,徐娴和路明失联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门了。
学校怕他们自己保管不好证件,所以每场考试结束之后,就交由带队老师保管。
路言就这样,在休息室门口,听到了老师的对话。
“人还没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