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师Meow
“我知道我得放他走。”江溺压着嗓子说,这声音原本该很低,可是这一片那样静,静的连医生护士来往的脚步声都微不可闻,这话就听得格外清晰,语气里面的无奈与痛苦也更真切。
付冬转过头,不忍再看他。
都说幸与不幸,自有尽头。
可是这尽头之前又该怎么办呢?
江溺的不幸从遇到顾池结束,又从喜欢上顾池开始。
“你也知道,我现在把他放走,就是把他往那群人家里送。”江溺垂眼道。
这话不假。
那些人远比付冬想象的要来势汹汹。
这历年以来,胆敢在江溺和纪清冶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基本没有,更何况是带走一个人。
但是这件事情付冬了解的并不很深,江溺从来没有没有和他们细说过,所以付冬就以为至少不会这么严重,直到这一次,付冬才意识到事实的严重性。
他该早点意识到的,敢在南阳对江杨用枪,那么来头就不小。
其实往年江家的仇家也很多,但那是以前了,自打江溺接手了陆慎言留下来的东西之后,凡是听见江溺这个名字的都多少会给他点面子,再说,江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有点势力的都不会轻易得罪他。
“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人?”付冬看着他,已经满眼疲色。
他最讨厌的就是江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揣着,越难以对付的他越是瞒。他的身体看起来好的不行,里面落下来的病根有多少旁人又怎么知道江溺从来都不配合他们的检查治疗,他总是说生死有命。
其实付冬哪里不明白,他是一个医生,还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有些病根仅是从外表就能一眼窥见出来。
江溺藏得很好,但是他的童年是怎么样的付冬比谁都清楚。
一个孩子,再耐打,有多耐打?
他还记得有次江溺发了高烧,叶袖清嫌他动作慢事情多麻烦,领着他就往池子里面扔,那小池子里的水并不深,只是小小的江溺身体软的没有力气,又害怕叶袖清生气,所以趴在池子里起都起不来,如果不是付冬正好过来悄悄找江溺玩,付冬无法想象之后的江溺会是怎么样的,他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因为那是一个深冬。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却阴冷异常,他居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一直在撑,付冬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报答陆慎言的知遇之恩,江溺不会多留的,他惜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完成恩师的遗愿。
江溺仰着头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半晌苦涩的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付冬的心莫名跟着抽了一下。
“要我命的人那么多,所有人都在想我死。”
不知是自嘲还是悲叹。
…………
顾池的头被缝了几针,幸好创口不深也不大,再加上他当时正好乏力,没有造成脑震荡或者颅内出血等更加严重的状况,只是在那种接近昏迷的情况下还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就是付冬也心有戚戚。
这次依旧还是胃出血,比上次要严重了,发了烧,又得在医院里面多待几天。
顾池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一如既往的平静,按时吃饭谨遵医嘱,只是不怎么说话了,脸上少了人气,看上去毫无血色。
顾池住院那几天江溺一次也没有来过,准确来说是没有进过他的病房,他都是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就离开了,明明看不见人,顾池也不知道他在,他却仍旧执着的每天坚持来一次,来一次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期间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的坐着。
顾池的病房靠近长廊尽头,江溺坐在那里没什么可想的时候就会望向窗外,可惜这几日阴雨绵绵,到了夜里没有星也没有月,孤独又寂寥。
好在没打雷。
顾池的胃也需要调养。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堵墙相对了半个月,顾池没有开口问过江溺一句,江溺也没有进去看过顾池,只是偶尔会问问他的情况。
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
过了一段日子顾池出院,那天是江溺去接的他。
两个人时隔一月再次见面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匆匆一眼便仓促的别开了目光。
顾池瘦了些,又瘦了……
江溺捏了捏手指,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别墅之后是将近一个月的冷战。
江溺以为顾池好歹会问问徐然最后怎么样了,可是顾池居然一句也没有多问。
他不再说话了。
这句话在江溺的脑海里面盘旋了很久,搅得他几天都没睡一个好觉。
可是确确实实,顾池回家这一个月以来,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
他好像也不怎么看书了。
有一次江溺趁顾池去医院复查想进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尖锐的物品或者他遗漏下来的酒啊什么的,其实他早就想去拿了,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下来。这两个月的沉默让他心慌,他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顾池悄无声息就走了,所以他自己进去悄悄看了看,没敢动他的东西,找了几个他记忆里面曾经存放过这类物品的地方,没想到会在几乎落灰的柜子里看见了顾池当成宝贝的那几本书,书里已经有了明显的陈旧味,看起来放了有很久了。
那一瞬间江溺就心跳如擂,那种强烈的几乎撕扯开他心脏的不好的预感让他慌了神,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莫宴书的电话把这些情况全都告诉了他。
“江溺,你得守好他了。”莫宴书难得严肃的说。
这是一种警告。
“尽量自然的与他相处,不要特意与他沟通,很多事情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江溺,你先把自己放在陌生人的位置上与他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