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策
魏时把一根白烛插在了坟前,其他两根白烛分别插在了坟的两边,成了一个品字型,火苗子在寒夜的冷风下摇曳拉扯,惨白的光线已经盖过了应急灯的灯光。
魏宁又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急灯已经完全黑了。
徐老三就看着那个白烛烧起来。
烧着烧着,白色的蜡油淌下来,在地上流成了一小滩,魏宁就看着那些蜡油在四周阴冷的空气和冷风下,蜡油钻来钻去的,就跟很多条细小的蛇一样扭曲着。
魏宁下意识地把衣领又拉高了一点,心里后悔,自己应该再多穿点出门的,至少也要把帽子围巾手套这些全副武装起来。
这时,从白色的蜡油里面冒出来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它们顺着淌下的蜡油就飘到了烛芯子那儿,跟火苗子一接触,就冒出了灰黑色的烟气,直直地升到了空中。
那些影子全都烧没了,白色的蜡油也凝成了一团。
空气变得越来越冷,本来寂静的四周也变得阴惨惨的,面对这种变化,魏宁已经是相当有经验了,他知道,要出鬼了,果然,他才刚这么一想,就看到坟头那儿冒出了一个灰黑色的模模糊糊的身影,垂着脑袋,飘在那儿。
徐老三手又是那么一动。
魏时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跟那个鬼聊了起来。
没错,就是聊了起来。
他嘴张张合合的,明显在说些什么,但是他说的,也肯定不是人话,因为站在他边上的魏宁,完全没听到声音,就是觉得耳朵眼里有那么一点异常,就好像有个东西在耳朵眼里轻轻地搔动着。
感觉难受得很。
一人一鬼说来说去,魏时倒也没有不耐烦,一直都是平平静静的。
这小子对鬼比对人耐烦多了。
最后,那个鬼好像终于是被魏时说动了,它飘了起来,就消失在了那栋纸屋里,魏宁看到堂屋那个坐在上手的纸人动了起来,那个鬼附在那上面了。
魏时又走到了魏宁面前,抬手就从他头上拔下了几根头发,痛得魏宁冲他龇了下牙,强忍着才没发出声音了,魏时冲着他笑了一下,把那三根头发绑在了一个纸人身上,然后,蹲下来,把那个纸人塞到了纸屋的一楼堂屋,跟那个坐在上手的纸人面对面坐着。
魏宁整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好了。
把这个事一做完,魏时把那三根快烧完的白烛拔出来,一根递给了魏宁,一根递给了徐老三,然后,示意魏宁跟着他,把手上的白烛丢到了纸屋上,火苗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转眼间,一栋纸屋就烧成了灰烬,一点残留都没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刚一烧完,魏宁就觉得心口的热气就有点消散的意思了,周围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钻到了衣服里面,如果说刚才是冻得有点麻木,那么现在就是如同掉到了冰窟里面,那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魏宁浑身直打摆子,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人就往前一栽,这幸好身边站着的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到底是穿过一条裤子的,手一伸就把他给接住了,只不过就是身板子也不太结实,被魏宁这么一撞一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站住了,让旁边的徐老三嗤笑了一声。
魏时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镇定地说,“师父,搭把手,要不我们就留在这过夜了。”
于是,徐老三一边,魏时一边,夹着魏宁就开始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徐老三就停了下来,他又拿出剪刀,在纸上剪出了几个样子,然后手一伸,地上就出面了一抬轿子还有四个抬轿子的男人,他跟魏时把魏宁扶到了轿子里,然后一左一右地走在轿子两边。
四个抬轿子的男人,在树林里健步如飞。
过没多久,就从树林里出来,到了马路上,沿着马路继续往前走。
魏宁在摇晃的轿子里昏昏沉沉的,倒也不觉得特别的难受,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片积雨云,有点虚,有点飘忽,也有点沉重,他心里就想着,自己这样子,是不是要死了?但是又觉得,魏时那是肯定不会害自己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身体跟团打湿了的棉花一样。
寂静的路面上,突然地,响起了车辆的行驶声。
一辆夜车打着车灯从远处疾驰而来,这条路并不宽,徐老三一行人往路边让了让,车子开到近前的时候,速度也变慢了一点,显然开夜车的司机警惕心还没有完全失去,在驶过徐老三等人身边的时候,还打量了几眼,这一看过去,脚下就那么一踩,车胎跟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车子差点就失去控制撞到了路边的山崖上,司机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又把车子转了回来,然后,吱的一声,车子跟后面有鬼一样,急速而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替补司机,被这么一抛一甩,差点没把头撞玻璃上,嘴里就骂骂咧咧的。
旁边的司机,额头上是一头的冷汗,脸色寡白的,没得一点血色,他哆哆嗦嗦地说,“刚,刚,刚刚才,那,那,那个轿子,那个,那,那个抬轿子的,那不是人。”
哪个人的脸会惨白惨白的,如同白纸?哪个人的脸上会涂个鸡蛋大的红艳艳的胭脂?哪个人会走路没有脚?
做司机这行的,难免会遇到一些古里古怪的事。
司机觉得自己跑完这一趟,这条路是打死也不想走第二遍了。
第5章 宁惜X命定之五
赶了大半个晚上的路,在鸡打鸣前,终于是看到了路边边上的一个旅社。天快要亮了,渐渐泛白的天空让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朦朦胧胧的。
魏时嘴里呵出道道拉长的白气,看着不远处那栋屋子。
还没等他们靠近了,就听到了一阵阵狗叫声,汪汪汪——声音是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厉,躺到棺材里去了都能把人给吵起来,那栋二层小楼亮起了灯光,隐约可以听到主人家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老三喊了一声,“停。”
那台轿子就停了下来,轿帘拍打着,坐在里面的魏宁却无声无息的,左边的魏时走到了徐老三那边去,“师父,我来。”徐老三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也不抽,就是放在鼻子下狠狠地闻了几下,才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魏时直接烧了张黄符纸。那边的狗还在狂叫,纸刚一烧完,刮了点风,把烧剩下那点黑灰吹得往旅社那边去了,狗的叫声立刻就哑了,从狂叫变成了受到威胁和惊吓的呜呜声,接着,连这呜呜声都安静下来了。
远远的,听到了旅社那边的人,正在那边骂那条狗。
徐老三摸出了一个铜铃铛,举在手里,摇了起来,这个铜铃铛跟魏时平时用的有点不一样,它里面是有那个发声的东西,也就是说,活人也听得见。
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旅社又有了动静,然后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除了那还开起的灯光,比一屋子人睡着的时候还要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就好像一下子,那屋子里的人都被鬼卡了喉咙或者消失了一样。
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急促而绵延。
走到了那个旅社前,就看到了大门大打开,旁边那个应该是用来放车子的车库门也大打开,一个门里亮堂堂的,一个门里黑越越的,徐老三看到都没看一眼,就带着魏时他们进了那个车库大门。
一进去,他就让魏时把大门关上了。
魏时又把魏宁从轿子里面扶了出来,魏宁一头冷汗,面白唇青,呼吸微弱,要不是时不时急促地喘那么一下,真要怀疑他那口气已经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