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第115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情有独钟 校园 花季雨季 近代现代

“说话。”蒋白想让他骂出来,想把他的嘴撬开,不断地摸那颗滑动的喉结。伏城就在他眼前哭了, 自始至终只有类似哽咽的哭声,艰难干涩滑出来的眼泪。

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哄师弟的,现在蒋白只能束手无策拥抱他。伏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死死咬住,恨不得上下齿列咬合零缝隙。他把手指停在伏城的后颈上,把伏城放在自己两臂的钳制里,终于听出他哭得厉害。

伏城哭出声,一开始不让抱,说什么都不肯抱着,慢慢才双手抱住蒋白的脖子,让抱了。师哥回来了,他这么想着再眨眼,泪珠子串串似的掉个不停,只好埋着脸,把师哥白色外套的布料紧咬在嘴里,恨恨地嚼一嚼。

“别哭……我看看脸。”蒋白笨手笨脚把他搬起来,声音可能和曾经哄自己最喜欢的师弟差不多了。他一遍遍摸伏城的脸,好小的脸,巴掌大,下巴尖放进手心里正好。另一只手像枕头那样垫着伏城的后脑勺。

小圆寸,薄薄的,后脑勺有个平直的小滑坡,摸上去毛扎扎可意外顺手。鼻梁骨上轻微擦伤,几道小伤口流着血。

“傻逼王八蛋。”伏城喘息着张开嘴,哭得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身体仍旧紧绷,反抗仍旧剧烈,“你他妈……你他妈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人呢?没人……你……”

“别哭了,我现在回来了。”蒋白一滴滴擦他眼泪,摸他哭花的小脏脸。当伏城终于承认自己身份的一刹那,满足感难以言喻。

不是别人,是自己。伏城透过自己看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可自己想起自己了么?没有,但看到伏城哭,蒋白感受到了难过,特别难过,难过到他不敢看。

他以为自己捡了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原来不是,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家猫遍体鳞伤找回来,带着自己连根拔起的记忆,喵喵叫找回来。自己这个傻逼竟然没认出来。

“别哭了。”蒋白说。师弟一低头,眼眶里更红了,分不清楚是哭的还是揉的,好像哭了很久。

伏城慢慢稳定下来,脸色透出焦躁和疲惫。他很想说话,可语言卡在舌根底下,缓缓掉进胃里。他想喊,喊你滚蛋,喊这个世界玩儿完了,喊师哥,喊你终于回来了,喊我他妈好没出息我好想你,喊要死咱们得死一起。

“你还知道回来……”邱离小声嘀咕,走了上来。

“师哥。”青让笑了,“欢迎回家。”

蒋白握紧了拳,朝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帮伏城擦脸。他暂时没想起来太多,甚至嫉妒15岁的蒋白。那个蒋白拥有那么多东西,还有3个师弟的共同回忆。他们一起长大,他一定见过小时候的伏城,听过他叫嘶哥。

“谁欺负你?”蒋白问。现在,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伏城本能地点点头。这些年的吃苦忍耐瞬间击碎化为泡影。小时候,自己顶着满脸土和眼泪哇哇回来,师哥从桩上跳下来,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问上一句。

他还点着头,一开始轻轻点,最后几下很用力。这是本能,无论蒋白记不记得住,在师哥面前告状就是他的本能,身体反应,证明自己是从小被人宠大、惯大的,不爱吃的菜师哥用小勺一口一口喂,不愿意练功师哥抱着自己哄上桩。证明自己即便没有说破,没有当成男朋友,也是被师哥认认真真喜欢过。

这些身体记忆都埋在他脑袋里,只不过师哥不在,他不敢想起来。

“他们……打我,打我了。”现在师哥回来,这些记忆也被唤醒,让伏城疯了一样想要重新得到宠、爱、纵容、娇惯,过受伤有人哄、挨打有人管的日子。

“打我,还……”明明已经不哭了,可伏城的气息还在抽抽,“踹、踹我来着。我说,把我家的旗……还给我,他们,他们说不给。不给,不给我,还骂我。”

蒋白听他抽抽喘气,自己的呼吸也快了。一直以来自己难以被人调动情绪,不是不允许,而是他并不相信。刻意保持距离,连父母的靠近都认为是危险。现在找到了伏城,他活了。

“他们说我。”伏城哭得脸红红,“说我没、没人了,还踹我。好几个人一起说我。”

“踹哪儿了?”蒋白心跳得很难受。

伏城往屁股上一指。“踹我,踹了我两脚。我……疼,他们还说……”

“走,埋了他们。”蒋白不想再听,拉着伏城往外走。伏城立刻拎起自己的书包背上,要下雨了,万一真把班旗要回来可不能淋湿,要装在包里。邱离瞬间来了精神,跳着在前面带路。结果刚走没两步,一辆轿车停在院门口,下来两个人。

小王把车停好,等老板和老板娘下去找儿子。家里经济条件这么好还闹离家出走,真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想什么呢。

蒋白看到爸妈,停住了脚步。

邱离和青让也停下来,看他们进了伏家班的小院。青让怕邱离失礼,把他往后拽拽。

“蒋叔叔好。”青让顿了一下,“肖阿姨好。”

“好个屁。”邱离果真失礼了,在青让身后絮叨着。

伏城一句不说,下意识往蒋白身后躲,后悔自己长了个1米83的高个子,藏都没地方藏。

蒋文辉和肖咏沐目不斜视,专门来哄儿子。小院来过很多次,以前和这3个小孩关系也不错,谁知道最后把自己儿子给害了。

“小白,爸妈有话和你说。”蒋文辉语气放软,匆忙赶来没有打领带。

“我问你们,他是谁?”蒋白只拉住伏城。伏城退了几下,鞋底搓着土被拉到前面来,眼神从蒋文辉夫妇的脸上飘移过去。

肖咏沐的血压又要上升,3年多,这个舞狮子的小男孩长大了,可还是要找自己儿子。“我们不认识他是谁。你跟我们先回家,一家人没有说不通的话。别让爸妈再担惊受怕了。”

“他为什么怕你们?”蒋白又头疼了,始终困扰日夜不散,他拉伏城过来,伏城就想躲开,他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他。

伏城不是害怕,正相反,现在他反倒不怕,而是不清楚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特别是听到那句,我们不认识他是谁,比在南风堂挨了打更难受。给他钱,让他拿钱去给爸爸看病的人是他们,带自己去诊所治病的也是他们,落到最后,他们说不认识自己。

学武术很苦,从小和伤痛作伴。擦伤、磕伤、钝器伤,伤痕无数,伏城完全不在乎这些。他也可以不在乎南风堂那些杂碎,只是……明明认识他的人非要说不认识,伏城再习惯被人当耍杂技的看待,也没有这么难受。

“你先回家吧。”蒋文辉只想要儿子回来,“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小白你过来,爸妈不会害你。你脸上的伤要去医院。”

“去医院?”蒋白摸了下左太阳穴,举起伏城手腕,向外对准了他们,“看见了么?第一道是为了吓唬送他去治疗的人,第二道是为了我。你们带他去医院了么?”

伏城想抽回手腕,没抽回来,傻呆呆地站着。

“纹了我的名字,看见了么?你们看清楚了么?”蒋白让他们看,“你们说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伏城难受极了,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我们跟着你的出租车,在路边等你一会儿,见你不出来才进来。”蒋文辉解释,“小白,你不要被他骗了,毕竟你是失忆。”

肖咏沐朝他伸出手,像接一个孩子回家。“你失忆了,别人说什么都容易相信。爸妈不会害你,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不认识自己。伏城吸了下鼻子,不想再和他们面对面。他们不走,自己走!

他想转身进屋,但动作太猛。蒋白误以为师弟要跑,抓手腕的动作立刻改成拽书包带。

用了好几年的早该淘汰的旧书包,终于等来最后一根稻草,被蒋白拽断一根带子。

塑封透明小袋从书包带的海绵层里掉出来,经历了下落,掉进了伏家班的泥土里,仿若落叶归根。

雨水就在这时试探着滴下来,激起层层叠叠的土腥味。蒋白蹲下了,捡起来,再看伏城,伏城已经愣了,连摇头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