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候
发?发什么?甘想一愣,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燃烧的火球蹭蹭在壮大。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总是能轻易挑起自己的怒火。他稳了稳情绪,把地上踹倒的椅子扶起来坐下。男人抱着被子低着头,黑发遮住面容看不出情绪来。
“你这叫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甘想忍住想揍他的冲动。不知道男人的脑子里是什么构造,自己怎么可能把他那样的照片发到网上,让别人看到。
男人的声音很小,鼻音很重,透着破釜沉舟的味儿:“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想怎么样,请你出去,这是我家。”
甘想轻笑了一声,说:“行啊,你属鸭子的,嘴够硬。照片发到网上你都不怕,那我可没别的招了。”他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卧室门口,打着呵欠说:“我也困了,今天就这么算了,等明天我去找那个男的……”他停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男人抬起头,神色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置信的表情。他心里生气,面上假装得意,说:“我记了他车号,一查就能查到他是谁,既然他喜欢这个,我估计他对我手里的照片会感兴趣。我会告诉他,你是多么主动地勾引我,不知道他介不介意穿着女人内衣的你在别的男人面前这么淫荡呢?师兄!”他摸着下巴靠在门边上。
男人眼睛濡湿,绝望的紧紧抿住颤抖的嘴唇,身体一晃,撑住床无力地垂下头,低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正在想。”甘想走回来,一个纵身跳到床上躺下,床弹了弹。他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说:“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他拿了药过来,男人不再反抗,一把扪在嘴里喝水服了下去,拉过被子蒙住头睡下。甘想脱的只剩一条裤衩钻进被窝伸出手,男人身体猛地绷紧,结果只是被他拍了拍脑袋。“我要睡了。还有,我已经把手机图片倒出来了,你不用趁我睡着的时候翻我的手机。”身边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出过声。
……
一个翻身,身边挨到了火炉一样,甘想连忙伸手试了试男人的体温,热得烫手。他拧开小海马仔细一看,男人的脸色不太好,拍了拍脸,竟然没有反应。他略一犹豫,跳起来穿上衣服,伸手拉开男人的衣橱,随手从叠放整齐的衣服里抽出几件给男人穿上。男人软软得失去意识一样任人摆布,眉头紧蹙。甘想一看表,凌晨3点,想想外面的天气,扯过一条被子把男人包住背在身上冲出门去。
一床被子加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就算甘想年轻力壮,走出两条马路后也有些吃不消了。背上的人越来越重,脚下的雪成了冰一走一滑,偏偏连辆车都没有,出门急了手机又没带,想要救护车都没辙。甘想冒了一脑门子的汗,忍不住开骂:“我操!”
男人的脸颊贴在颈旁,热度已经不正常了,甘想一着急迈开大步就跑,突然脚下一趔趄,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嘴啃泥重重磕在了地上。鼻子、嘴巴疼得蹿火,门牙也像是被拔掉了一样。他歪头一看,幸好男人没事。背着男人费劲儿爬起来,一抹嘴,一手背的血,他啐出一口血水来,把背上的男人往肩头一送。
热乎乎的液体从鼻孔流到嘴唇上,他托着男人的双腿顾不上擦,眼看开过的车没有停的,一横心,走到马路中间劈腿站着。不多时,一辆货车狂按着喇叭开过来逼近,到底还是不敢撞他,在近前乖乖停下来。司机探出脑袋没好气的大骂。
……
“师傅你心眼儿好,这善事一做,你就是开到海南岛也一路平安!……”甘想怀抱着男人挤在驾驶室里,疼地吸溜着气对司机念咒,弄得原本想在繁华路口扔下他的司机只好一路把他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男人进了急诊室,甘想从门缝里溜进去,不顾医生的白眼死皮赖脸站在旁边,大半夜的值班医生也不愿和他费口舌,由他在一旁看着。年轻小护士瞅了瞅他,问:“你脸上怎么弄得?挂个号给你擦点儿药吧。”
“不用不用,甭管我,赶紧给他看看吧。”他摆着手冲小护士摆出笑容,可自己不知道鼻孔、牙缝里已经全是血,模样恐怖毫无英俊可言。
男人身上的衣服一卷,露出胸膛上的伤痕,小护士的脸色就变了,恶狠狠地瞪了甘想一眼,离他远远地站着。甘想张张嘴,心里委屈地嘟囔着,瞪我干吗呀,又不是我干的。
……
田天挂着点滴躺在床上,医生临走前多看了甘想几眼,甘想捂着狼狈不堪的脸,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男人的体温慢慢地降了,露在被子外的手泛出冰冷。撑着疲惫的脑袋,甘想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男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前妻吗?从满墙的照片来看,他对她满怀眷恋,那,那个男人又是谁?
甘想努力回忆那辆白色轿车的车牌号,想着想着,困的脑袋一点一点。起身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很多,回到病房,盯着点滴瓶不敢睡。看着男人干裂的嘴唇,问护士要了纸杯和棉棒,沾了水一点点帮他湿润着。男人的脸色青白,紧蹙着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甘想伸手抚摸着他眉间浅浅的皱纹,男人呻吟了一声,表情无助。
点滴打完,男人还没有醒,甘想考虑了一下,男人恐怕是不愿到医院,把伤痕展露给别人看,他这么想着,追着那个退避三舍的护士问,确认男人留院观察最好回家也没什么事了,就原样把男人背上,出了医院。
一出大门,天边微微泛了白,黎明将至,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冷洌,带着渗透肺腑的寒意。甘想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出门,扭头看看背上的男人,鼻梁上有两颗浅浅的雀斑,睫毛居然又长又翘。
……
一种混合了胡椒的香气传来,肚子咕噜噜叫了,田天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枕边,眼镜像是自动到了手里。他戴上眼镜睁开眼睛,吃了一惊,面目全非的甘想坐在床上,额头眼角一片青,鼻梁上贴着OK蹦,嘴唇肿得香肠一样。
“你……”男人刚想问候,逐渐清醒的意识回想起昨晚的一幕,把嘴闭紧。
看他的表情,原本想向他表功的甘想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闷闷地说:“你什么?没看到过这么英俊的人渣吗?”
男人往被子里缩了缩,一抬头看到甘想往衣橱里挂衣服,那些衣服明显不是自己的,忙开口:“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己看啊。”甘想把装衣服的旅行袋暂时搁到一边说:“我把你门上的锁换了,钥匙我拿着,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同进同出,同吃同住,你没意见吧?”男人脸色一白,喉咙被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甘想说着,端起桌上的汤碗:“都中午了,这是我刚才下去买的馄饨,趁热吃两口。”
男人扭过头去,半晌说:“你……想做什么就说吧,不用这样。”
“我想做什么也得等你吃饱了养好了再说啊!”甘想一脸流氓样说着。
“无耻!”男人猛然回头,一抬手“哐”一声,馄饨碗被打落,掺着黄色、绿色、紫色的汤水和一个个大肚馄饨散落在了地上。
第13章 考官大人
馄饨碗被打落,掺着黄色、绿色、紫色的汤水和一个个大肚馄饨散落在了地上。甘想蹲身收起碎了的碗碴,把馄饨一个个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后,正转来转去进进出出地翻找拖把,看到田天穿着睡衣出来,径直走到墙边打开隐藏的壁橱,把拖把取出来。
田天默默地擦着地,汤水被吸走,可是馄饨的香气依然残留在房间里。把拖把洗净挂在太阳下,田天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一个房间里,两个人隔得远远的,没有任何交集。
“你……”甘想清了清嗓子说:“也不能不吃东西,要不……我下碗面给你吃?”男人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走过来,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甘想伸手拉住他手臂:“哎,你打算把我当透明人吗?”
男人的身体被他扯动得一晃,还是没有抬头,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你想住就住吧,可是……想让我像对朋友一样对你,我……做不到。”
甘想把到了嘴边的“为什么?”咽了回去,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注视着男人走进厨房。他一扭头看到了墙壁上男人微笑的照片,就在前天,男人还对着自己这么笑过,同样的温暖,带着小小的纵容。
他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颓然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葱花爆锅的香气飘出来,不多时,男人端了两个碗出来,其中一个放在茶几上。碗上架着筷子,里头盛着西红柿面,量大份足还窝了一个荷包蛋。他端着另一个碗转身走向卧室。
“师兄……你没下毒吧?”甘想抬起头来故意问,男人背着身摇摇头,他忙说:“那我要吃你手里的那碗!”男人呆了呆,转身回来把自己手中的放下,刚要拿另一碗,被甘想抓住手腕:“坐下一起吃。”
男人低着头默默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起碗。甘想这才笑了笑,用筷子把面抄了抄,吸溜着吃起来。男人不擅厨艺,面的味道不算鲜美,可是一夜一天没吃饭,饥饿成了最好的调味品。甘想吃的连汤也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问:“锅里还有吗?”
男人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甘想一看,他还没动过,说:“我吃不了这么多,分我一点就行。你不吃?不饿吗?”然后,他用一惯的玩笑口吻说:“该不会这碗真下了毒吧。”他说着,用筷子抄了面添在自己碗里。
“对着你我吃不下。”男人淡淡地说。
面条顿在空中,甘想玩笑的嘴脸僵住。他把筷子一扔,板着脸说:“既然这么讨厌我,干嘛下面给我吃!师兄还真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
男人双手放在膝上规矩地坐着,看着碗说:“好久没做,面……放多了,扔了可惜。”
甘想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原先胃里没吃饱的那点空也被气填满了。站起身说:“行,我回家收拾东西,你就趁这会儿吃饱了吧。”说完气冲冲摔门走了。
回到家背上笔记本,手里拆着台式机的线,甘想咬牙切齿地嘟囔:“妈的,说给我下的能死啊!面下多了,你鸡蛋也下多了?看不出嘴巴还挺硬,我还就住下了,住一辈子怎么样?我看你能天天把面下多了!”
他连背带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401,掏出钥匙进了门,寻找合适的地方摆放。忙活了一通,伸了伸腰,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田天不见了。
小区门口保安亭里的人说,几分钟前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出门左拐了。甘想追问道:“他没在门口这儿上出租车?”保卫的人摇头说没有。甘想撒腿就跑,左右看着寻找男人的身影。一直跑到小区前的健身公园,看到熟悉的身影,这才喘着气站住。
午后的阳光缓解了冬日的严寒,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男人坐在秋千上,脚尖蹬着地,身体一荡一荡轻轻晃动着。他身前不远处几个孩子正捧着松树下厚厚的积雪拍打着堆雪人。雪人样子憨笨,身体像金字塔,脑袋小得可怜,斜插了一根干巴松枝当手臂。雪有些脏了,雪人很难看,可是孩子们兴致勃勃。
一个小女孩儿拔了几根草贴在雪人的脑门上当作头发,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走过来,怀里捧着一堆松球。小女孩儿挑了两个按在雪人的脸上。另外几个孩子开始争吵,有说太大的,有说不好的,围在一起谁也不让,争得小脸儿通红。雪人脸上的松球被摘了下来,穿红外套的小男孩儿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怀里的松球滚落,其中一个滚到了田天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