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第194章

作者:书归 标签: HE 甜文 近代现代

李庚年眨了眨眼睛,眯眼看着天边落日一点点沉入远山后,终是淡淡道:“你看太阳啊,别看我。”

“我看着呢。”沈游方摇着头笑,如言望向落日,“你说吧。”

李庚年由他拉着手,吊儿郎当道:“哎,小时候啊,七八岁吧,我才进皇城司的时候,总觉得当个暗卫每日就上上房梁特没意思,我师父就问我,那太阳每日也上上天的,你觉得太阳有没有意思?我说有意思啊,没了它世上不就睁眼瞎了么,它上去就是为人照路来的吧。我师父听了,可乐,当时居然哄我说:你想想,那我们暗卫也是太阳了,顾念了主子的安危,主子便去造福天下人,天下就得保盛世太平,你觉着暗卫有没有意思?”

说到这儿他老沉笑了一声:“别说,当时我听他这么一讲,觉着暗卫还真有点儿意思。”

“你那是书读少了,笨得。”沈游方莞尔看他,“那后来呢?”

“后来啊,”李庚年心绪间起伏过多年光景,勾起唇角道:“后来因了我师父这话,我老看太阳,渐渐又觉着自己才不是太阳,还想知道太阳不为人照路的时候,又是去做什么了。那时也去了公主府了,齐政听了就跟我讲,说那太阳就自个儿亮着玩儿呗。我问他,那这又有没有意思了?”

沈游方问:“那他怎么说的?”

李庚年回想起来,是实实在在笑起来:“齐政说,那就只有太阳他自个儿知道了。”

沈游方听着他絮絮说话,又看向那在山缘上只还剩微微一丝的落日,此刻仿若是有些了然了。可李庚年却忽而好似不知如何去说清自己所想一般,此时沉默下来,只眼见那落日完全沉入了地底去,再看不见了,他才终于开悟般恍然,终是道:“沈游方,外面东西太多了,人总要想着得为了什么去活着,可到了雪原呢,倒是只用想着活着,也就够了。”

“你可不止想着活着啊。”沈游方抬手捏捏他耳朵,含笑寻了个笑话逗他:“难怪喜欢看落日,你成日就在等着我落日了好承我的家底儿罢。”

“胡说。”李庚年睁目瞪向他,脑子里想什么也真被他这句岔开了,嘟囔道:“你好好儿的家底儿不也是我的么,不……不至于。”

这时候,两人间忽响起一声咕噜怪叫,李庚年一把捂住肚子,面色镇定地看向沈游方。

沈游方挑起眉梢来,勾着唇角看他:“吃饭罢,李监军。”

李庚年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爪子,拍拍衣裳站起来,“行吧,你……你要真饿了本监军就陪你吃两口。”

下刻他身后一暖,腰间一紧,倏忽眼前景象乱飞,是沈游方已抱他落在了檐外地上。

“是,是我饿了,监军大人就共我吃两口吧。”

这一夜,屯营大宅中灶凉帐暖,灰墙青瓦外一梅承雪,梅将开,雪将融,眼看,春快近了。

第123章 番外二【绿水莲】(上)

崇裕六年,京中自打迎来六月,直是燥热难当。

老天似专挑了最热的暑气往人身上闷,半分不减毒日不说,还加之接连二十日无雨,眼见是一番欲旱的架势。如此,紫宸宫里的少帝齐珏便愈渐忧心,不过三日之中,已是几番招来礼部、太常寺和钦天监诸官,共以太师温熙之为首的三公齐坐,一同详论择日行雩之事。

大雩者何?旱祭也,是朝廷为求雨而行的祭礼。虽孟夏时节朝廷已行过年年一度的常雩之礼,眼下也尚未及真正久旱,然自年初西陲小小兵乱后,天下方定,人心却未知安否,朝廷未免任何风吹草动之事引来动辄轩然之波,便历来行事慎然,直至今朝苦热而无雨,乃是天象有奇、不可忽视,自然让百官注重、少帝疑虑,以致数次内朝议政之后,终定下即刻钦点皇族宗亲作表,再起一次常雩,以代天家、朝廷上告天道,成其祈雨之礼。

可皇亲之中又点谁来作表呢?向上一辈看,数日前誉王就因暑热而再度病下,朝中历来又礼法二分——贤王身为少帝生父,既已在少帝登基后占了摄政王的位置顾念法政,则宗族礼祭之事就不可再插手,否则职权过大,在朝野眼中便有位越帝躬之嫌,甚不可取,于是早早将宗族之事交由齐昱做管,如此就不宜前去;往下一辈数,少帝新立彭氏嫡长孙女为后,六妃还待选,自然未有子嗣可委派,少帝也无年龄适当的兄弟,如此便是上下皆似无人可点。

正当少帝愁眉不展之时,却恰巧听闻皇城司传来消息,说太上皇他老人家几日前刚从北郊行宫回京,如此少帝灵目一转,连忙点了身边温太师一句:“老师老师,你去替朕请请皇叔罢?”

温熙之在旁闻言,只淡淡抽出被他扯着的袖子:“皇上下旨尊请太上皇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臣前去?”

少帝收手在御案上撑着腮帮子,额前龙冠的金珠轻荡,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娃娃,一脸愁苦却似七八十岁的病翁:“老师又不是不知道,皇叔他近年四处地玩儿,哪儿会搭理朕啊,什么事儿都只叫朕自个儿做,便是年前请教他如何治兵乱,凭朕急得那样了,他也不说话啊,只叫朕吃鱼。”说着便又伸手拉拉温熙之的袖子:“老师老师,你知晓温员外是个好讲话的,要能把他说通了,皇叔何得还会相拒?老师是温员外的哥哥,就帮帮朕这回罢,朕必有重赏。”

由是温熙之推脱不得,只好应了,而正是要告退出宫之际,却闻身后少帝又言:“还有一事。”

温熙之一顿,听少帝道:“老师也知道,工部正草拟皇陵修缮一事,礼部就此也奏了折子上来,说已在西陵觅了两处新穴所在,自然一是为朕,一是为太上皇。朕是个后辈,自当将此两处宝穴供皇叔他老人家先选一处……此次既是行常雩之礼,那去西陵祭拜先皇先祖也是必行,如若方便……老师也同皇叔提一提这择穴归陵之事罢,皇叔此行前去,亦可正巧看看。”

温熙之听了此话,片刻间怔然不言,一时抬头看着少帝尚还稚嫩的容色,心中将这番话掂量数遍,终又垂下眼来:“是,臣遵旨。”

温彦之从街上买好菜归家时,一推门便见齐昱正从小院儿石桌上端起两个茶盏,而四下一看,屋里并没他人。

“谁来过了?”温彦之单手抱着菜篓子问他,反手把院门儿拴上。

齐昱笑睨他一眼,将茶盏里的单枞叶子倒了个干净,就着旁边木盆里的清水冲了冲,“你二哥温太师。”

“二哥?”温彦之眨了眨眼,抬手蹭过额上的薄汗,“来说什么了?怎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不怪他,他是被我给气走的。”齐昱将洗好的茶盏搁在桌上,起身来接过温彦之手里的菜放下,这才拉着温彦之往石桌边儿坐了。

温彦之顺他这话一想,不由皱眉问他:“二哥又来说要云珠入宫的事儿?”

齐昱听了,抬指刮刮他鼻子,“这也倒真说了,小呆子真聪明。”

温彦之一听却急起来:“又来?那你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齐昱看着他这模样就好笑,攥住他提菜篓子的手指揉了揉勒出的红印,“你一早说过此事不能答应,我自然又回了他。”

温彦之这才又松口气,便由他捏着手:“这也算常事,二哥被我顶撞那样多次,又何得能生气?他定是还说别的了。”

齐昱轻轻拍过他手背,“也无甚大事,最要紧不过近来未雨,宫里有些急,便想点我作表朝廷去西陵祈雨,珏儿怕我不应,才叫你二哥来劝我去。”说到这儿他就叹气:“你说这珏儿,政事儿理得也顺遂,要寻我下个折子不就是了么,做皇帝的怎就没个气度?还跟小时候似的,要什么还叫他爹来取。”

温彦之闻言,渐渐挽起眼梢来笑,“你还敢说?年初皇上带着两个暗卫,赶了多少路去青竹山上,就为问你兵乱之事,问了你一晚上,你倒好,坐着钓鱼不教他,还捞了两条问他几个吃不吃,直把皇上给气走了你都没起身的,你说他怎还敢自己来找你?”

“我那不就在教他么——两桃分三士,这故事他五岁我就跟他讲了,他又不是不懂,回京也把事儿理顺了,最后是坐稳了皇帝的驾子不认我这叔叔的账罢了。”齐昱放开温彦之的手,颇委屈地抱臂看着他,“温呆呆,你说说,我都侄子不亲兄弟不爱了,你这胳膊肘怎还往外拐?齐珏那装可怜的鬼精德性就是跟云珠学的,到头欺负的都是我,还不都赖你惯的,你得赔我。”

温彦之却偏头看着他,笑倒也没改:“那你这德性也赖我惯的罢?”

齐昱被他引得装不下去了,终是哧声笑出来,拎过他前襟就在他薄唇上啄了一口:“对,都赖你,你说说怎么办?”

温彦之目如含水地近望着他,轻轻回啄他一下:“我煮面给你吃。”

“……”齐昱慢慢放开他衣裳,“行行好吧,温彦之,你买了这么些菜,烧点儿别的也成啊。”

温彦之看他一听面就苦脸,心里都觉得好笑,面上还定定道:“嫌我做饭不好吃,那你来做罢。从前本讲得好好的,说往后我出俸禄养你,你来洗衣烧饭伺候我的,怎么一进我这院门儿就不一样了?去年领了修工册的差事,我也不必点卯了,你还说我每日在家写章画图,你来给我做饭吃、君无戏言呢,结果没挨上两日就拖着我去北郊行宫住,说凉快、宽敞,图纸铺得开,实则就是有人替你做饭。齐昱,你从来就知道诓我,你羞不羞?”

齐昱被他清清淡淡说着,这怪他诓骗欺瞒之事也不是第一回,此时他到底是知道小呆子心里并不真那么想,便只凑过去没脸没皮地再亲他一下,好脾气地站起来把菜篓子里的东西往外拣,“我做菜是不能吃的,难为你不嫌弃地一直吃,不也怕把你给喂坏了么。这做菜倒是天底下第一难学问,你还慢慢做得能吃了,我怎学了快七年还不会?”

“我看你就学不会,还是算了罢。齐昱,我就没见过你那么没命放盐的。”温彦之站起身来把他往边上挤,一边笑他一边收了拣空的菜篓子,回身拿起桌上两根丝瓜,“我做罢,想吃什么肉?”

齐昱从后环了他肩,低头往他耳朵上一咬:“红烧小呆子。”

温彦之被他咬过的那块耳朵立马红了,顺延着脸颊都带起些绯色,便是那么多年过去,也依旧有往日君子赧然的模样,此时只挣身拿肘子往后捅了捅他:“热,齐昱,别闹。”

上一篇:真心莫镀金

下一篇:朕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