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吞娘娘
小情人跪坐在沙发间撅臀观景的模样很是可爱,蒋正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宝祺喜欢看海?”
陈宝祺闻言忖度片刻,向男人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男人从身后拥住他,低头在陈宝祺的额间落下浅浅的吻,轻声道:“现在住的地方看不到海,只有山和树,会不会生我的气?”
知道蒋正是在逗自己开心,陈宝祺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仰起头捧住男人的脸,将柔软的双唇印在对方的眉心、鼻梁、唇间。
“我……更喜欢正哥。”
只要正哥在的话……
陈宝祺没有告诉蒋正,自己关于海的记忆并不多。在谈及海的瞬间,出现在脑中的一切其实并不算美好,甚至有些痛苦。
长期封闭在村落里生活的他,第一次看见海是跟“同乡”趁夜偷渡港岛之时。他曾经想象过什么是海,或许是无数条河流融汇在一起,或许是宽阔到无以复加的巨池,但当陈宝祺真正看见大海时,只觉得它超出未见过海的人的一切猜测。大海是那样波涛汹涌、无边无际,黑色的潮水翻涌而来,夹杂着颜色灰白的泡沫,不断涌上满是砂石的深色海滩。而在礁石的阴影之中,一行人躲躲藏藏地奔向远处,陈宝祺和他们一样,都准备偷渡去港岛。
因为是以非法途径过海,两边都有海警检查巡逻,所有人只能在一处隐蔽的地点等待。冰冷的海风吹过陈宝祺的裤脚,带来两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他们谈及十几年前有一家人用泡沫板横渡海峡,两边不过几公里的距离,却全部被鲨鱼咬死。陈宝祺在落海的无边恐惧中跟着人群向前,来到蛇头安排的小船,船内狭窄又拥挤,抱着希望前往对岸的人牲畜一样堆叠在舱内,连吸进肺中的空气都带着腥臭粘腻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满载的船开动了,除了查探情况的船员,没有人开口说话,那是一片属于深夜的死寂。陈宝祺抱着自己的包裹紧贴船壁,耳中是周围海浪和水鸟的声音,以及自己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心跳。
之后的遭遇让陈宝祺不断重复和加深着对于初来港岛那段日子的恐惧,他害怕深夜的海,惧怕浪潮奔流,甚至对那股咸腥味都心惊。
而再次看见海,是在认识蒋正之后。他在酒店舒适的套间,背后是浴室传来的水声,前方是看得到街景的玻璃。陈宝祺向窗外望去,夜晚的海沾染了无数建筑投下的霓虹,点点灯光像漂浮在黑色幕布上美丽的萤火,他惊讶地发现夜色与海可以对自己温柔。
那个晚上,他不再是需要藏匿自己的怪物。这片幽静的海和身旁馥郁的玫瑰、甘醇的红酒一起,完美的铸造出一场不能预知的梦,令他甘愿沉溺其中。而在接下来的很多个蒋正不在的日子里,他就看着海、看着霓虹、看着近处的灯光和远处的浪潮,等待对方回到自己身边。
而第三次,就是蒋正带他离开港岛来到澳门,享受接下来的豪华游轮的之旅。
在这段美妙的旅程中,陈宝祺第一次发现海会呈现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有时是粉红、有时是绛紫、有时是碧绿、有时是石青、有时是幽蓝……
在澳门逗留了几日,蒋正才告诉陈宝祺自己所说的海钓只是两人东南亚之旅的一部分。他领着陈宝祺去了新加坡,玩了半日后登船前往马来西亚的吉隆坡与槟城。海上的清晨时分,陈宝祺总是会很期待地醒来看日出,蒋正也陪同他来到有着不少旅人的甲板。
陈宝祺兴致盎然地看着朝阳从海面一点点升起,将所有水域都染成浅浅的粉紫色,他扶着附近的栏杆远望,似乎想将所有美景都装进自己的心中。而此时的蒋正却并不关注海上日出,他的双臂揽着怀中人的腰,令陈宝祺害羞又欢喜,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船上还有其他来自异国的情人与爱侣,他们也是同样缠绵温存,在蒋正和陈宝祺相拥着看日出的时候,还有金发碧眼的人向他们点头问好。陈宝祺只知道一些最基础的英语,对方的语言却有很大的不同,在感知善意的情况下,他也笑着点了点头。蒋正则向那对情侣回了话,再告诉陈宝祺他们来自英国附近的另一个国家,刚才两人所说的是,他和蒋正看上去很相爱,希望二人永远幸福,而蒋正也感谢了他们的祝福。
闻言,陈宝祺的心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他想说些什么,又忍不住揉了揉眼角。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他们是相爱的。
他没有问蒋正是否也认为他们“相爱”,只要在这一刻,其他人眼中的自己和蒋正是相爱的就够了。
途中几日,两人搭乘其他船只前往泰国曼谷,之后游览了普吉岛与苏梅岛,这其间才是蒋正所说的海钓时间。海上的日光非常刺眼,蒋正索性将陈宝祺哄回船舱吃东西喝饮料,又让船员将他与朋友刚钓上来的吞拿鱼做成刺生给对方尝鲜。结果一直到这几日结束,陈宝祺对海钓的参与也仅是被蒋正抱在怀里,十分凑合地拉上来一小条普通海鱼。
回到游轮的旅程上时,两人来到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陈宝祺没有再去甲板,也没有再追求日出的风景,他只是躺在蒋正的怀抱里,望着窗外碧绿幽蓝的海。
他想自己是喜欢海的,喜欢点心和饮料,喜欢游轮和庆典,喜欢昼夜不分的演出,喜欢钓起来的那条吞拿鱼,最喜欢是在蒋正身边的时间。每到夜里,陈宝祺都会陷入小小的纠结之中,他特别想要和蒋正做爱,但又想晚点睡觉多感受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偶尔会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他们在海上的航程足足有半个月,最后仍然是回到新加坡的港口,再返回澳门。不过蒋正并没有带陈宝祺回去,两人继续住在先前的赌场酒店里。
而此时,已经接近“港岛夜总会小姐选美大会”海选阶段的尾声,前一百位进入复赛的选手名次也基本确定下来,只待最后的收整和公告。
复赛和决赛的场地也正式决定,前者是在砵兰街占地面基最大的夜总会“大皇朝”中,算是可以猜出的安排。但后者却有些出乎客人们的意料,更让一些有心想看个仔细的咸湿佬大呼不快——“港岛夜总会小姐选美大会”的决赛竟然与澳门一艘豪华赌船的嘉年华共同举办。
也就是说,想要看到究竟是哪位佳丽艳绝砵兰街,首先要负担得起足够的船票费用。
第29章
选美大会的决赛地点在整个砵兰街引起热议。
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比赛在所有人眼中都几乎是完美的,它构造出了一个多赢的局面。对于想要寻找刺激的客人来说能得到乐趣,对于想要博取目光的小姐来说能提升身价,对于夜场的管理者、马夫和妈咪们则更多是声名和利益,不过最叫外人羡慕的还是灯红酒绿的砵兰街——从这场“港岛夜总会小姐选美大会”里赚到黄金万两、盆满钵满。
因此,当主办方发布消息要在游轮上举办决赛时,不仅是想要围观前十位佳丽的客人们深感可惜,受雇于各大欢场的马夫和妈咪们也感到不解,就连长期为打点各项事宜的阿兴和阿丽也十分意外。在他们看来,“港姐”原本就是吸引客人目光的噱头,自己手上这些砵兰街小姐只要长相靓丽、身材惹火、让人揸爽到下次再来就已经足够,完全没必要弄到如此复杂。
尤其是告诉二人,这次决赛选在澳门赌船是老板的提议时,阿兴和阿丽都只能理解对方想要扩大选美大会的声望和影响。不过,砵兰街本就是蜚声遐迩的寻欢圣地,有兴趣关注这种赛事的客人大多了解港岛情色产业,如此说来专程在赌船上举办能得到的利益似乎和留在砵兰街大办一场也相去不远。
更何况还带来了老板的要求,请阿兴和阿丽一周后前往澳门,也就是说他们在复赛进行的过程中就要离开。不仅如此,他还要让两人提出对决赛环节的建议,阿兴和阿丽听罢都是更加不明所以。
相对而视片刻,阿兴和阿丽交换了几个眼神。前者小心问道:“姐……我们不太懂老板的意思,能不能指点一下?现在搞到好像选港姐,说到底我们是选小姐不是选港姐嘛。”
见神色还算平静,阿丽也开口道:“是呀姐,怎么会决定到赌船上办决赛呀?因为选夜总会小姐,最近生意一直很好,我手下的女仔赚得也多,她们都好期待决赛的……”
闻言道:“决赛安排在游轮上这件事,老板和大多数主办都同意了,一定有它的道理,我们做事就得。”
阿兴和阿丽皆应道:“明白,姐。”
微微颔首,对阿兴道:“阿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只是为了出火搞女人,为什么庙街的生意没有比砵兰街要好的多?你出身那里,情况如何、马值多少,应该很清楚。”
阿兴被问得一怔,但很快应道:“姐,庙街的场揾不到钱,当然比不得我们这里。那里都是垃圾场,送给我都不要,几十块能玩一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好马,聪明点的都直接来砵兰街做事啦!哪个女人愿意被那些整天虾虾霸霸的烂仔揸?至于其他的……庙街又叫男人街嘛,客人如果来砵兰街出火,之前都会在庙街买进口药。说到这个,我还记得十几年前,庙街几家马栏卖过联票,客人揸完女人就出门右转去大排档食粥吃饭……不过现在就冇啦。”
听罢,阿丽若有所思。
相较于阿兴,阿丽跟的年份更久一些,同是女人更了解彼此,总会有惺惺相惜之感。她知道问阿兴的话是有深意的,低头思索起来。
片刻后,又开口问她:“阿丽,你跟我搭档很多年,自己也在砵兰街做过一段时间……你呢,清不清楚这里为什么是整个油尖旺,甚至港岛最旺的夜场?”
稍有几分思绪的阿丽被的话点醒,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
阿丽对点点头,道:“姐,我懂了,我回去收拾一下,尽快去澳门。”
阿兴仍愣在原地,不过他很快追了出去。
“喂,阿丽……丽姐呀!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丽停下脚步,开口道:“那些垃圾场的小姐就算被人揸死也不过是一碗饭的价钱,吃她们的人也是混不出头的烂仔。但砵兰街的小姐不一样,有看场替她们摆平麻烦,妈咪带她们做事揾钱,就连勾到的凯子都不会太穷。呐,现在是赌船,那些有钱佬一定见多了顶级应召女,所以……”
“……所以,我们得捧出一个真港姐,但又不能是真的港姐。”
是异类,又不是异类。
可得到,又不可得到。
要尽量不沾染风尘气息,又要聪明听话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