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华
魏骁的额头上排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大声叫着周景辞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他拼命向前跑着,想抱住他的白玫瑰,想替他挡住飞驰而来的货车,想对他说,我爱你。
他浑身的肌肉都疯狂地颤栗着,眼睛中挤满了红血丝,快了,就差一点了!
就差一点了!
他的呼吸滞住了,生存或死亡,天堂与地狱,都在这短暂而惊险的刹那间。
魏骁坚定而有力的手将周景辞拽进自己的怀里,与此同时,货车一边响着喇叭,一边擦着周景辞的身体飞速驶去。
失去意识前,周景辞瘫在魏骁的怀里,眼睛却定定地望着他,神色中还闪过几丝迷茫。
他用尽全力,想抬起手擦掉魏骁眼下的泪水,下一秒,却沉沉地陷入昏迷。
第45章
魏骁将周景辞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泪水不受控制一样滴落下来,一滴滴砸在周景辞的脸颊上。
他来不及忏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无耻行径,更不知如何感慨命运的捉弄,顷刻间,他的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周景辞单薄而脆弱的身躯,倒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他用力将周景辞抱在怀里,飞快地跑到车上。
魏骁将周景辞放在副驾驶上,自己则启动车子,管不了什么限速与交通规则,一溜烟似得冲了出去。
医院离这里不远,正值正午,路上车辆也并不多,只需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可就是这短短的千余米距离,在魏骁心里却是那么远,那么远。
他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周景辞苍白的脸颊,头上的汗簌簌地往下流着,焦急像火似得煎熬着他的心肝脾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莫大的折磨。
周景辞垂着眼眸倒在副驾驶上,一双唇不带血色,明明已经陷入了昏迷,眉头却是轻轻锁着的,像是时时都在忍受着无比的痛苦。
魏骁急躁地攥起拳头,用力砸了两下车窗,汗水裹着泪水一并流下来。
到了医院后,魏骁用力将周景辞一抱,迅速往急诊跑去。
“医生,他出车祸了!”
周景辞被闻声赶来的护士放在担架上,魏骁则紧紧握着他的手,明知他什么都听不见,却还是用哆嗦的声音反复告诉他,“别怕,景辞,坚持住。”
“景辞,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医生护士匆匆忙忙地在急诊室内来回穿梭,他们先是脱掉了周景辞的衣服,上仪器,做测试,过了好一会儿,护士才想起魏骁来,冲他说,“先去缴费。”
此时魏骁的大脑几乎已经锈顿了,他只木木地点头,跑到急诊室外找挂号处和缴费处。
再回来时,周景辞身上的仪器已经撤了大半,胳膊上裹了一层纱布,里面正隐隐约约地向外洇出血迹来,手上还打着针,整个人安静而无力的躺在那里。
魏骁心中钝痛,他红着眼,声音沙哑地厉害,问一旁的护士,“他怎么样?”
护士见惯生死,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擦伤。晕倒是因为受了刺激。家里实在不放心就住院观察两天,没事儿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这里,魏骁的心脏终于稍稍落回了肚里,他盯着周景辞苍白脸颊,忍不住用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几个小时后,周景辞被转进了普通病房。
他仍是没醒来。睡梦中显然也不得安宁,像是被桎梏在了一场疲倦而残忍的梦境中。
周景辞的嘴唇干裂了,魏骁就拿了两个棉棒,蘸了水轻轻为他擦拭,神色温柔怜惜,待周景辞两片薄唇重新变得湿润晶莹,他就俯下身子,亲了亲周景辞的双唇。
与周景辞临床的是个女学生,也是出了车祸,脚上受了点轻伤。坐在一边陪护的是她男朋友,一边刷着抖音,一边念叨着,“早跟你说今天别去逛街了,惹一身霉气。”
女学生对男朋友心生怨怼,索性扭过头去不肯搭理自己的男朋友,却恰好看到了魏骁这轻轻柔柔一个吻。
女学生忍不住滞住呼吸,嘴也张成一个“o”型。
一旁的魏骁显然注意到了她表情中的惊诧,只不过他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管旁人怎么想他,眼神只牢牢地锁在周景辞身上。
周景辞只有些擦伤,医生说,迟迟没有醒来大抵是因为受了刺激。
魏骁心中苦涩难当,他忍不住想,周景辞究竟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不肯醒来,还是因为不愿意面对自己,才宁愿深陷梦中。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周景辞的发丝,就像在触摸一件珍贵而易碎的明青瓷器,而后细细地顺着发根一路抚摸过他的额头,略过高挺的鼻子,最后捧住他清秀的脸庞,口中喃喃道,“景辞,景辞我错了,快醒来吧。”
“景辞,我爱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快醒来吧好不好?”
“景辞,宝贝,我爱你。”
许是因为养伤在床百无聊赖,又或许是因为好奇,女学生盯着他们看了很久,而后轻声叹了口气,眼神中,竟有几分歆羡。
窗外,华灯初上,窗内,一片寂寥。
魏骁不知自己期待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向他暗自发了几回的誓,直到一旁的女生终于不再盯着他们看,直到陪床的男大学生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周景辞都没能从梦境中重返人间。
魏骁一整夜都没有闭上眼睛,他就着走廊外射进来的缕缕灯光,用眼神将自己的爱人描摹千万遍。
他活了半辈子,向来不信鬼神诸佛,此时竟也忍不住祈祷起来。
他愿意用一辈子所能拥有的一切福报,换周景辞安然无虞。
他愿意用一辈子所有的好运,换周景辞原谅他带来的伤害。
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他只愿周景辞能好好地站在他眼前。别的东西,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气过周景辞所谓的背叛,更气他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但说到底,要怪也该怪自己,是自己从未给予过爱人足以坦诚的信念。
是自己只顾着没用的骄傲与尊严,一意孤行,不可一世。
纵然当初魏骁心里对周景辞有过愤怒,可他又怎么舍得气他很久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周景辞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