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华
周景辞本昏昏欲睡,一提到吃的又胃里又漾出一股恶心,他更深地把头埋进魏骁怀里,却不说话。
魏骁瞧他困了,也不再言语,只拍着他的肩头,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周景辞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多了,一张干净清秀的脸满是恬静安宁,哪怕在社会上磨练了这么些年,却只像个未曾走出校园的学者,纤尘不染。
魏骁想,周景辞确实不该离开学校的。
都是因为自己。
周景辞惯常多思多虑,这些年肩上的担子重、事务杂,因而总是愁眉不展。
周景辞在易购的这些年,不仅财务上的事情要管,人员调动也要时常与魏骁沟通,太多人、太多事堆在周景辞的心里,从供货到经销,从日常运营到股市行情,桩桩件件,没有哪一件周景辞可以坦坦然然不去忧虑的。更不用说投资、转型、借贷这些干系重大的问题了。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企业要想做得下去,政.府关系亦要时常经营打点,两个人都免不了一番劳神费力地疏通。
且不说逢年过节他俩都要到税务系统的大小领导那里“报道”,银行里的支行长和信贷主任也要时常联系,若是闷着头自己干,就连一个消防口的科员,都能让易购吃不了兜着走。
经营一家企业,从上游到下游,环环相扣,哪一个环节瘸了腿,企业都走不下去。
这些大事小事,琐事杂事不仅周景辞一个人想、一个人做,魏骁亦忙碌于此。
这些年,他俩大致保持着魏骁主外周景辞主内的关系,可魏骁是个粗线条的人,难免想不到太多细枝末节的事情,有时无法考虑周全。
他想不到的,周景辞就要替他想,替他做,替他安排,替他逢迎。
每每魏骁冒出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来,总是周景辞在背后一遍遍的演算谋划。
每每魏骁在一干人等面前高谈阔论时,总是周景辞在私下里为他思虑细枝末节。
周景辞心思细腻,人也和善,别人考虑一层的东西,他总能想到第二层第三层,这些年在商场中沉浮,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对上还是对下,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这份谨慎细腻自然是有代价的。
周景辞压了太多事情在心里,到后来,连喘息带着疲乏。
他太累了,累到没时间亦没心力去考虑自己。
可这些周景辞本不必忧心的。
他本来可以单单纯纯、清清白白地站在教室里,而不必让这些蝇营狗苟乱了心神。
魏骁时常会因此痛恨自己。
倒不是后悔让周景辞加入易购,当时的他着实没什么办法了。他只是后悔自己的鲁钝,这些年竟一直看不懂。
他打下了这片江山,可守住这份事业的,一直都是周景辞。
魏骁心里顿顿的疼着。
魏骁一直自诩是周景辞的守护者,是这个家的守护者,可说到底,周景辞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着他、护着他,维系着他们共同的事业,保护着他骄傲狂放的心。
周景辞虽温和柔软,内里却是无比坚韧。
当初易购资金链断裂,魏骁在焦头烂额之际并非没有产生过退缩的念头,想着大不了自己不干了,随便找份工作,总能养活自己,养活周景辞。
周景辞听了他的想法,平静地看着他,徐徐说,“你没法跟别人干。”
魏骁抓了抓脑袋,又听到周景辞讲,“你只能做领头的那个。”
魏骁桀骜不驯,最是个固执己见不服管教的人,又哪里能做得了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呢。
更何况,创立过易购这样名噪一时的企业,哪怕是昙花一现,又怎么会有企业肯雇佣他呢。
只不过,周景辞碍于情面,没把这句话说出口罢了。
魏骁垂下头,这些日子,他急得头上冒出好大一颗痘痘,周景辞看着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觉得好笑,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不着急,总有办法的。”
彼时周景辞刚要研究生毕业,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就能读博士了。
周景辞那时还只是个未曾走出校园的学生,对融资并无经验,通过一位学姐的引荐,学姐又引荐了学姐的学姐,几经波折,终于跟几家基金公司套上了关系。
递了资料,做了路演后,竟真有三家基金对易购感兴趣。
后来,易购不仅成功度过危机,还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而周景辞也再没能完成自己读博的愿望。
其实仔细想起来,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或大或小,以至于在魏骁的潜意识里,只要周景辞在,他就能高枕无忧。
有魏骁在,周景辞才能安睡。
而唯有周景辞在,魏骁才能安心。
他们注定是属于彼此的。
第50章
翌日清晨,魏骁从外面买好了包子,差不多八点钟的时候把周景辞叫了起来。
周景辞眨了眨眼睛,盯着魏骁的脸看了一会儿,下一秒却又歪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魏骁挠了挠头。他知道周景辞受了伤,心情又因为自己一直低落着,可这些日子周景辞睡得着实太多了。
他蹲在床边儿摸了摸周景辞的额头,劝道,“吃一点吧,吃完再睡。”
周景辞没搭理他。
魏骁又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起来吃点东西,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周景辞昏昏沉沉的,觉得魏骁聒噪得很,本想叫他安静一点,却又实在懒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