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华
魏骁心里闷得慌,他温声说,“您叫我什么都行。”
吴爷爷看了他几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是个好孩子,听小翼说,你学问好,工作也好,是不是?”
魏骁点了点头,俯下身子来。
“小翼这孩子浮躁,从小被惯坏了,你帮着他点,让他走正路。”吴爷爷喘得厉害,精神也很差,说几个字就要休息一会儿,短短一句话,竟累出汗来。
魏骁连忙答应着,好让老爷子安心。
魏骁不想与吴翼共处,便让李律师一直跟在自己身旁。他与吴翼一同坐在床边儿,一起送吴爷爷最后一程。
吴爷爷是半夜咽的气,回光返照时,一直叫着“小翼,小翼”,而他后面说的话都带着浓重的方言,魏骁都听不太懂了。
吴翼抓着爷爷的手,一边叫他别走,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骁心里堵得慌,他推门走出卧室。
院子里冷冷清清,一片漆黑,唯有月牙一轮,高洁不可攀。
魏骁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走到杂货间为吴爷爷取寿衣,一转头的工夫,却在八仙桌子上看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那个lv钱包。
魏骁一怔,当初这个钱包吴爷爷也一并拿回来了么?
他朝院子里的李律师使了个眼色,李律师立马递过来手套。魏骁戴上手套后,才把钱包拿起来。
展开钱包后,里面赫然出现了自己与周景辞在泰山山顶照的那张相片。
照片中的两个人相拥着坐在悬崖边上,都是一样的朝气蓬勃。那时,他们的笑容灿烂胜骄阳,怎么都想不到,今后的人生还要经历那么多的波澜起伏。
魏骁又翻了翻钱包,身份证、卡、现金,如记忆中那样,统统被王民拿走了,唯有一张没什么用处的平安福,还落在了钱包里。
平安福上,赫然印着几枚血手印,正是当初王民在他钱包里翻钱的时候留下的。
这张平安福本是魏昭当初去日本玩儿时为他带来的。他向来不信这些东西,却耐不住亲妹的一番好心,只得一脸嫌弃地当着魏昭的面儿,把这平安福塞进了钱包里。
谁承想,这平安福没能保魏骁平安,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将王民绳之以法的最后希望。
就算治不了王民的故意伤害,偷盗也算差强人意。
魏骁将自己与周景辞的合照抽了出来,把钱包交给李律师。
这一刻,魏骁才突然意识到,也许吴翼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与周景辞的关系,而在这场混乱的纠葛中,吴翼从来都不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在这段离奇又荒谬的关系中,自己与吴翼都是加害者,而唯有周景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魏骁不想在吴爷爷刚走的日子里平添吴翼的烦恼,也无所谓再去纠结、计较这些事情。他懒得去评判吴翼的道德与感情,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甚至不在乎吴翼是否真的看到过这张照片,又或者看出了自己和周景辞的关系,更不在乎吴翼是否会有自己的解释,他只是觉得可笑。
若是他早点找到这个钱包,看到这张照片,他也许就不会与吴翼发生关系。
若是他早点知道吴翼从头到尾都不无辜,他也断然不会给吴翼那么多钱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是无用。
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此生不复相见吧。
第66章
屋内,吴翼正扑在爷爷的尸身上痛哭不已,魏骁不想与他告别,以免平生事端,便让司机留在了吴翼家帮忙处理后事,自己和李律师默不作声地开车去了城里。
他不愿再跟吴翼有什么瓜葛,是以车子刚驶出这座村子,就忙不迭地拉黑了吴翼所有的联系方式。
该还的恩情他还够了,再多的东西,他给不出了。
与其徒增双方的烦恼,后会无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魏骁把李律师送进酒店里,拜托他明天一早去警察局跟进王民的事情,自己则一个人开车回了北京。
他累了一天,下午又跟汽车旅馆里的那伙儿人打了一架,虽没受多重的伤,背后却还是背人结结实实地被人打了几棍子。更何况他对吴爷爷到底有几分感情,这一番将老人送走,心情几经起伏,此时更是头痛欲裂。
可他不敢在路上耽误,生怕周景辞会产生误会,更怕周景辞一个人在家里伤心难过。
魏骁强撑着精神开了一夜的车,早晨八点多才回到家里。
他刚一钻进温暖的被窝,周景辞就“噌”地坐了起来,严肃地看着他,一张干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睡意。
魏骁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望着周景辞问道,“醒了还是一夜没睡着?”
周景辞没搭腔,他垂下头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魏骁开了半夜的车,又忙了一整天,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他躺在床上,拉了拉周景辞的衣服,“景辞,再睡会儿,乖。”
魏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留了条缝儿,看着周景辞。
周景辞的脑子里构想出了千种万种的可能,吴翼会扑进魏骁的怀里么?魏骁会抚摸他的后背么?就像安慰自己时那样?他们会一起站在吴爷爷身边,听老人最后的叮嘱么?他们会依依惜别么?魏骁会心有不忍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信任魏骁,应该明白魏骁对自己的感情,可他控制不住。
纵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这一点点的可能也会在周景辞的脑海中不断地放大、扩散,直到占据他整个灵魂。
就像有个魔鬼住在他的体内,回放着、控诉着魏骁与另一个人的翻云覆雨。
周景辞垂着眼眸,过了半响,又问道,“你昨天,你昨天都干什么了?”
魏骁强撑住精神,他睁开眼睛,觉得大地都在旋转,勉强说出话来,声音却沙哑的厉害,“我和司机小王还有李律师一起过去的。最开始,我们去了之前停车的那家旅馆处理咱那辆雷克萨斯的事儿。后来又报了警、录了笔录。然后才去的吴翼家。他爷爷刚一咽气,我就回来了。”
周景辞似信非信地看了他一阵子,又问道,“你们……你跟他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