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深不渝 第2章

作者:genoki 标签: 近代现代

苏飞渝对发生了什么茫然无知,可心里却居然不怎么害怕。

负责押送他的保镖倒也并不粗暴,一左一右把他夹在后座中间,一路沉默不语,苏飞渝只能无聊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绿水青山,最后固定在一座大宅雕着精美浮雕的汉白玉大门前。

保镖带着他穿过大得离谱的内庭和一道道奢华门廊,等迈进那间宽敞得足以召开舞会的大厅,苏飞渝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因为鲜红的血正从那个男人的头上淅淅沥沥地往下躺,染红了一片大理石瓷砖。

不过苏飞渝自小薄情,看到这幅情景只觉得不解和震惊,还没来得及强迫自己升起其他的感情,就看见他父亲朝自己扑了过来,沾了鲜血的双手扳着他的肩把他往前推。

男人的力气出奇得大,苏飞渝不由得被推得往前迈了几步。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

中间的主位上是一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目,神情冷然,而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容与中年男人五分相似,穿着Y城一所名门私立中学的制服,黑色短发理得整整齐齐,如同小松般笔挺地坐在中年男人身旁,恍然已是与他父亲一样的上位者。

“季总……季总……您行行好……苏家不是故意要抢您的地……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我的小儿子……您看他、他长得这么好……人也聪明………求您、求您、您饶了我……”身后传来父亲口齿不清、颠三倒四的求饶,苏飞渝甚至不用回头都可以想象那个平时装模作样的男人现在是怎样一副涕泪横流的扭曲表情。

苏飞渝直到刚才都懵懵懂懂,可他又不傻,现在苏飞渝听出来了,苏家不知惹上了什么麻烦,而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他被自己的便宜爹卖了。

“苏总,瞧您说得什么话,”中年男人听了苏飞渝父亲的话,似有不解地略微歪了歪头,扯开了嘴角,可苏飞渝还没看清那抹笑,膝窝就被保镖踹了一脚,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这么小的男孩,漂亮是漂亮——但是谁跟你说我一定会喜欢?”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把苏飞渝的父亲压得哆哆嗦嗦伏在地上,仿佛快要晕过去似的,口不择言:“您不喜欢……季、季家其他的人也可以……您、您说了算……玩坏了也无所谓——”时值初冬,Y市天黑得早,大厅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早早便亮了起来。

苏飞渝茫然地跪在这片明晃晃的灯光下,觉得大理石地砖上的凉气正顺着他的血脉一点一点爬升,直到沁到他灵魂里去。

他还没接触过成人的龌鹾事,并不能完全理解刚才的对话,只是中年男人打量他的目光太过冰冷和审视,仿佛眼前的男孩只是个系着蝴蝶结的精美器物,让苏飞渝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但那会儿的他还有一股子少年心性,即使内心惶恐也抬着眼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男人怔了怔,眼中浮上点玩味的笑意,正要开口,一只手却飞快地伸了过来,牢牢扣住了苏飞渝的右手腕。

“爸爸,”坐在他身边的独子转过了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尚未变声的少年音线也没什么起伏,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冷漠语气,“这个人我要了。”

接着又低下头来问呆愣的苏飞渝:“你父亲说你叫苏飞鱼,是哪个飞?哪个鱼?”少年看起来只比他大两三岁,力气却很大,苏飞渝只觉得手腕被攥得隐隐作痛,水晶吊灯的灯光又太亮,刺得他睁不开眼,眼眶烧起来似的痛,下意识地回答:“是海里的那个飞鱼。”

少年点点头,另一只手也伸过来,食指和拇指捏住苏飞渝的下巴,迫使他扭过头去与自己对视:“我叫季潮。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季潮,”一旁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他的面色微微严肃了下来,透出些隐约的阴郁来,食指轻轻扣在沙发扶手,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你想好了。”

少年平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合我的眼。”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微微冲苏飞渝点了点下巴,说:“别玩物丧志。”

少年沉默了一瞬,发出一声轻笑,好像中年人说了什么不好笑的冷笑话一样。

他那双黑亮的眼睛转了过来,配合刚才那声略含讥讽的笑,仿佛真的是打算把苏飞渝当做一个玩物。

但覆在苏飞渝右手腕的掌心又那么热,让苏飞渝从浸入骨髓的冷里缓过神来,以至于产生了些不合实际的幻想。

“苏飞鱼,”少年冷淡地唤他的名,像是缓缓思考了一会,才又说,“这个名字不好,换个字吧,‘矢志不渝’的‘渝’,怎么样?”苏飞渝看着他,无可避免地感受到胸腔中传来的陌生而剧烈的鼓动。

头顶的光让他头晕目眩、无所遁形,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却又动弹不得。

那股冷意又缓缓地泛了上来,要把他吞噬,苏飞渝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控制不住地全身战栗,只有右手腕上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道和温度,像太阳化成的线,把他拽住了,不让他落入深渊里去。

一片晕眩中,苏飞渝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亲吻右手腕的太阳。

第三章

第二天苏飞渝是在拉斯维加斯午后的刺目阳光中醒来的。

酒店大床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在他睁眼后正好响了两声,让试图逃避灼热光线的苏飞渝彻底清醒过来。

昨晚的酒气和梦中残留的记忆碎片还缠在他身上,给苏飞渝带来不快以及干呕的感觉。

不过等他花了小半个钟头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这份不适已经一如往常地消失了。

宴会的入场时间是5:00pm,算下来时间还很充裕,但也得开始准备了。

苏飞渝带来的三件套昨天入住时就交给了酒店熨烫,现在已经平平整整挂在了立式衣橱里。

苏飞渝裹着浴袍把它们拿出来,眼角余光瞥见柜门内侧嵌合的穿衣镜,里面映出的青年身材瘦削,面色沉郁,浴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从面部到脚趾的皮肤都是没什么血色的冷白,只有没系好的领口边缘露出隐隐约约一抹暗沉且不规则的红。

眼角忽然像被灼烧了般刺痛,苏飞渝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甩上了衣橱的门,掩耳盗铃似的把浴袍的领子拉紧了。

爱维斯家不愧是掌握了整个拉斯维加斯的老牌意大利黑帮。

苏飞渝跟在里维身后走进宴会会场时这样想到,他把按照西西里传统的贺礼——一份装满现金的信封交给站在门口迎宾的侍从,装作打量四周富丽堂皇的装饰,把一同参加宴会的人脸记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有我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势力、资本家和社会名流,甚至连新上任的国防副长都来了,还有些政府要员和高级军官”,苏飞渝看够了,就凑过去跟里维咬耳朵,提醒他哪些人可以适当结交,将来对克罗切家总有好处,“爱维斯家跟美国政界的联系果然紧密。”

“毕竟做赌博和军火发家的,这两样都离不开政府的支持。”

里维哼了一声,“不过是在吃老本罢了。”

与冠冕堂皇的爱维斯家不同,克罗切家族则是盘踞在西西里岛的一条毒蛇,靠走私、非法药物和皮肉生意在黑帮盛行的西西里硬是开辟出一片天地,当然,这是前任唐,也就是里维父亲的功绩了。

只是近年来各国对非法药物和走私的管控都在渐渐收紧,家族生意每况日下,里维这时候接任了唐的位置,也接过了他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年轻人心高气傲,自然不满足固守于以前的生意范围,便打起了走私军火的主意。

这次千里迢迢专程来参加爱维斯家的宴会,除了巩固下两家的生意关系以外,就是听说了新军火线的传闻,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

与中规中矩穿着墨蓝色三件套正装的苏飞渝不同,里维今日一身银灰正装,抹了发胶的亚麻色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脖颈系着领结,胸前口袋中还别了支火红玫瑰,活像只花孔雀。

因此甫一入场,不少目光就注视了过来,多是在打量穿得人模人样的意大利风流浪子里维,但苏飞渝同时也敏锐捕捉到几份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了在自己身上。

“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我的姘头。”

里维也察觉到了,微皱着眉附过来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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