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容辛平时冷淡惯了,除了在面对裴焰时会下意识地放松,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即便是刻意收起了身上的刺,声音中却还是免不了冰山似的淡漠。
丛秋和高奕却完全没在意。
“因为什么忽然病成这样,吃坏东西了还是因为着凉,还是昨天累着了?”高奕担忧道。
丛秋摇头啧啧看了看容辛纤细的手腕,劝道:“你就是太瘦了,平时得多吃点,不能挑食。”
裴焰忍不住心道他吃得一点都不少,挑食倒是真的。
“具体病因还在查,大概下午出结果。”他又把刚才的医生说的大概情况跟丛秋和高奕复述了一下,末了问道:“你俩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过来了。”
“废话。”丛秋从高奕手中抢过橘子,“容辛都病成这样了,我们当然得过来探望啦!”说完又觉得脸上有点微红,毕竟他和容辛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这么贴心的话乍一出口顿时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裴焰笑道。
丛秋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高奕看不下去了,对容辛解释道:“其实小秋子都叨叨一上午了,说你昨天先是带人过河,又上桥救王文涛,那么伟大,累的都住院了却只有裴哥一个人陪,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一定要过来看看你。”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丛秋红着脸锤他,“容辛你别误会,我不是觉得你可怜,我就是觉得你昨天特别厉害……”
高奕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容哥你在桥上的时候贼牛逼。”
容辛犹豫了一下,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丛秋和高奕身上那种热络和崇拜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他早已习惯了无论何时都隐没在阴影中,也习惯了别人对他嗤之以鼻和不理解,他甚至忘了应该怎么面对别人的善意的接近。
丛秋和高奕还在对他昨天的壮举赞不绝口,容辛却如坐针毡,逃避似的移开目光,手指微微蜷起抓住了床单,忽的,他感到裴焰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他笑了一下。
那裴焰的笑容中仿佛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容辛看着他,浑身的紧绷缓缓松了下来。
“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特别冷漠不近人情的人,天塌下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而且因为刚开学退宿那事儿,一直对你有点偏见。昨天我才知道其实我们一直想错了,你只是外冷内热而已。”丛秋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前误会你啦,不好意思。”
高奕憨憨地摸了摸头:“听说你喜欢吃黄焖鸡,下次我们一起去吃黄焖鸡好不好。”
“那怎么行!”裴焰第一个不同意,“小辛辛还没跟我出去吃过饭呢,你们得排队!”
“裴哥你真是够了!你都和容辛吃了一个月的食堂了!”丛秋往他身上扔橘子皮,说话间又嬉闹了起来。
容辛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三人身上,有种恍然在梦中的错觉。
医院的消毒水味并不好闻,身子也不太舒服,可这一瞬间,容辛却觉得这是他大学生涯中最开心的一刻。
没有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他习惯了一个人不代表他喜欢一个人。曾几何时,他也曾羡慕过校园里那些勾肩搭背的身影们,只是越羡慕就会越注意到自己的残缺,慢慢只能让自己变得麻木,对一切都不在意。
但是现在,他好像也拥有了名为友情的东西,起码以后走在校园里的路上,会有两个人和他打招呼了。
果篮的清香中和三人的打闹声中,容辛似乎淡淡的笑了一下。
“咚咚咚。”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高奕退出战场窜过去,一开门,顿时惊呆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门外赫然是昨天进山的小分队,除了王文涛,一个都不差。
邵子雄从大捧的鲜花后露头一笑:“怎么,就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探望探望容哥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欢天喜地的人群一拥而入。
“容哥你还好吧!”“容哥我给你带了PS4,你要是闲了可以玩!”“容哥你喜欢花吗,给你放窗台了!”
容辛惊呆了,那些之前从未和他说过话的同学们热络的就像是几年的好兄弟一样,将他簇拥在了中心,每个人都善意而友好。
显然昨天容辛救人的那一幕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大家崇拜还来不及,听说他病了几乎立刻不约而同的前来探望。
裴焰看着眼前的一幕淡淡的一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要留给小冰山自己了,这是他的主场,要交给他自己享受。
融入正常社交第一步已经迈出,裴焰相信不久之后,容辛会和他一样拥有数不清的朋友。
“裴焰!”人群喧闹中,他听到容辛急切的小声叫了他一声。
裴焰回过头,正对上容辛紧张到微微颤动的眸子。那种急切的依赖从容辛那向来幽深淡然的眉眼中流露出来,有种极大地反差萌。容辛就像是第一次面对新环境的小奶猫,想要拼命抓住熟悉的怀抱来获得安全感。
裴焰险些被他那罕见的目光生生拉回去,他强压住心底的悸动,轻声安抚着笑道:“我去吃个饭,马上回来。”
容辛几乎要把“别走”两个字写在脸上。
裴焰冲容辛眨了眨眼,对他做了个口型:“没事的,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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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裴焰走远了几步,走到了紧急通道里,嘴角带着笑意把小冰山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刻在脑子里。然后他摸出手机,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下去,打通了东城区警察局一把手的电话。
“喂。”
裴焰:“爸,六十八号公馆谭虎那个案子当时的监控我想再仔细看看。”
电话那头的老裴用紫砂壶往小茶杯里倒水,闻言笑了笑:“行,还是老规矩,自己看,不许泄露案情进展。不过你对这个案子还真是关注,小齐说你已经跑了好几次技侦组了。”
裴焰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毕竟受害人是我认识的人,谭虎刚和我见面完不久就遇害,我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想多帮帮帮忙出份力。”
“你总是这样,”电话那旁的老裴抿了一口茶,“小小年纪,想的东西太多。”
裴焰靠在栏杆上笑:“那还不是您二位给我遗传的优质脑细胞,我这么聪明的大脑不用白不用,您说是不是。”
“小兔崽子,给你个杆你就顺着爬。”老裴被他说得笑了,“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老裴尾音微沉,裴焰知道这是他说正事时的语气,不由得微微站直了身子:“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