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帘衣
左飞侧着身体,修长的手臂松松的环抱住夏商周,脑袋搭在夏商周的肩膀上。
像是把夏商周当成了大抱枕。
左飞低声说:“我不喜欢爷爷。”
第52章
夏商周猜测:“是因为他对你爸妈过分严格?”
左飞肯定他的说法,讲了这么一件事。
那时左飞还是个小学生,夏家夫妻依然奔跑在不断赔钱的经商死胡同里。
有一年年底,夫妻俩去外地搞水果生意,迟迟未归,快年三十了人都没回来,把一家老小急得够呛。
结果年三十当晚,夫妻俩没有任何行李,打着抖出现在家门口,那叫一个两袖清风。
左爷爷当时血压就上去了,门都没让进,站门口怒问:“怎么回事!”
夫妻俩很高兴:“爸,我俩终于挣钱了!一万三!”
好家伙,夫妻俩离家出门小半年,起早贪黑,最后就挣一万三,可能倒贴出去的成本都没扣,两个人还乐得跟傻子似的,好悬没把左爷爷气背过去。
到底是年三十,而且,多少算是有了进步,因此左爷爷也没张嘴就骂,只问:“那钱呢?”
夫妻俩的表情当时就凝重了。
他们说他们从火车站出来,饿了,找了个路边摊吃馄饨,正吃着,隔壁桌来了对抱着小孩的夫妻,哭得稀里哗啦,说是小孩得了病,做个手术就能好,偏偏他们没钱治,连过年都没钱买桶好奶粉给孩子喝。
夏家夫妻想起家里两个宝贝儿子,心里一酸,想着日行一善,对视一眼,卷了三千块钱递过去。
那对夫妻当场就抱着孩子给夏家夫妻哐哐磕头,却不光是道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病历塞给夏家夫妻看,求夏家夫妻帮人帮到底,救孩子一命,以后一定让孩子做牛做马报答他们。
这夏家夫妻哪能答应?
做好事那是图别人做牛做马报答的吗?
这要是说出去,以后他们当年叱咤江湖的脸面往哪儿搁?
夏家夫妻赶紧把人托起来,豪气干云,别说剩下一万块,他们还怕那对夫妻揣着钱遭贼惦记,连皮包都送了出去。
就这样,夏家夫妻做了好事,心底暖洋洋的,喜滋滋地揣着一张病历纸,愣是冒着寒风从火车站走回的宅子。
左爷爷听完,抖着手接过病历,看了个抬头,一口气就差点没上来。
那对骗子还挺诙谐,伪造的是七岁女童阳wei病历,抬头打印的是“上海市阿叔男子医院”,住的还是泌尿科。
左爷爷劈头盖脸把俩傻子一顿好打,打完了也没让进门,就让他俩在门外跪着。
那年头市区还没禁烟花炮竹,大年三十,万家团圆之际,每时每刻都有烟花升空,喧闹夺目,庆祝佳节。
夏家五口人也是热热闹闹,外头两个饥肠辘辘跪着,“爹啊”“冷啊”“饿啊”,嚎得惊天动地,里头三个也不安宁,对着一桌年夜饭,没人吃,光吵架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吵架,应该说是小左飞单方面挑衅左爷爷的家长威严,他一开始是试图求情,最后话赶上话了,气得放话:“您不放爸妈进门我就不吃饭!”
左爷爷冷笑:“那敢情好,出去陪他俩一起跪着!”
“跪就跪!”小左飞跳下椅子就往外冲。
左飞赶紧给拦住,抱着哭闹蹬腿的弟弟,跪下给左爷爷求情,说弟弟是一片孝心,但这么小的孩子,这天气出去跪着是要出事的。
最后,左飞在卧室关禁闭,左飞陪左爷爷食不知味地吃年夜饭,夏家夫妻跪在门外鬼哭狼嚎,一顿平平无奇的年夜饭,硬是吃出了两岸三地的味道。
嚎到十一点多,左爷爷去睡了,左飞才悄悄把爸妈和弟弟放出来。
夏商周听完,陷入沉思。
要说左爷爷严苛吧,确实严苛,可那也是夏家夫妻的经商经历过于离谱了,但夏家夫妻为什么在经商这条路上屡败屡战?还不是因为左爷爷非逼着他们去干?
这因果已经成了一种循环。
左飞也承认他爸妈有错,但是仍然认为最开始的原因还是在左爷爷那里,并且为他爸妈解释:“他们现在这样子,就是被爷爷吓怕了。不过,他们就这样开开心心的也挺好的。”
夏商周想了想,歪过脑袋说:“你是护短。”
左飞失笑,不舍地放开了夏商周,懒洋洋地向后靠着沙发,爽快承认:“嗯,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左飞还是补充说:“但就像你说的,我觉得如果当初不强迫他们经商,而是鼓励他们寻找其他更擅长的事,也许不至于此。比如爸爸,他其实很能注意细节,你刚来那天,猫舌头被汤烫到了吧?他就和厨房说以后带汤汁的食物不能滚烫着上桌。”
确实没再烫过舌头的夏商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夏商周很感动。
夏商周认真道:“其实他们也不老,想做什么现在还可以开始,不如鼓励他们……”
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个宿命般的词汇,不得不停顿下来。
左飞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鼓励他们打麻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商周改变话题:“……他们有什么其他爱好?我们明天可以陪他们一起?如果你也有空的话?”
左飞求之不得。
左飞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去安排。”
又靠谱又帅。
夏商周在心底夸奖。
“下午吧,”夏商周想起还有件事要做,表情严肃起来,“上午,我约了王尔淳。”
左飞看他家阿呆一副要决战紫禁之巅的模样,又好奇又想笑,但还是认真应道:“好的。”
*
还是那个草坪。还是那两个人。
夏家夫妻被左飞忽悠说有热闹看,正躲在二楼窗户口,一人端着一只单反,时刻准备记录精彩瞬间。
左飞在门前台阶上坐着,假装忙着给大柱梳毛。
大柱舒服地吐着舌头,仿佛一个被按摩小弟伺候的大哥。
王尔淳毫无防备,他以为眼前的夏商周还是那个好骗的夏商周,笑嘻嘻地问:“美人,找我什么事?”
然而。
现在的夏商周,已经是完全掌握真相的夏商周了。
夏商周认真建议:“我们先坐下吧。”
防止王尔淳一个戏瘾大发又栽下去。
王尔淳没有异议,笑嘻嘻地坐在草坪上。
夏商周也坐下来,同时,他将怀里抱着的贴满便利贴的文件夹、小说书和体检报告,在两人之间的草坪上一一摊开,没有给王尔淳任何狡辩的机会,直接道出了真相。
夏商周严肃宣布:“我读了你的所有小说,交叉对比了男女主角和数位关键配角的性格特征。谜已经全部解开了,赌上我爷爷的名义,真相只有一个!
“——你目前写过的所有小说男主,看似借了身边人的特征,实际内核却高度一致,那就是高度理想化的你自己。而真正借鉴了他人原型写作的,是这两本书的女性角色。
“在霸道总裁与终点写手的那篇文里,大哥的角色,其实是后半部分揭露的男主的完美白月光前任。而在那篇精英律师与豪门二小姐的文中,左飞不是男主的原型,而是那个看似文艺软弱实则离经叛道的独立女主。”
说到这里,夏商周越发认真严肃起来:“我觉得这种脑内性转朋友还开后宫的行为是不太好的,我会把真相告诉大哥和……”
王尔淳人都傻了。
他怎么想得到夏商周居然会认真看他的小说。
搞得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先感动还是先麻爪,但一听到夏商周要告诉左大佬,王尔淳吓得连白莲花都不敢装了,直接向前一扑,抱住了夏商周的小腿,翻滚哭喊:“别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我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爸爸!欧豆桑!雅蠛蝶!欧巴!卡几嘛!”
会的外语还挺多,不愧是英美文学专业的海归博士。
夏商周给他吓得站起来,但王尔淳跟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脱。
夏商周:……
大柱看得高兴,一甩尾巴抛弃了按摩小弟跑过来加入,拿两个前爪抱住夏商周的另一边小腿。
这样,两只狗,不是,一人一狗,就完成了对夏商周的行动封锁。
咔擦咔擦。
夏商周看着脚下,疑惑地问:“你既然有胆子做,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大哥很讲道理的,你承认错误就好了。”
王尔淳心底不服,左飞那个弟控,对弟弟是讲道理,他这个老同学可没有那个待遇,再说了,性转女主又不是本人,他的女主们都比原型可爱多了!但他现在哪里还敢顶嘴,只敢可怜兮兮道:“他打过我。”
这夏商周已经知道了。
但夏商周依然疑惑:“以前没人打过你?”
以王尔淳的言行,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似乎不太可能。
王尔淳很悲愤:“我全家都没打过我!就他打过我!”
夏商周似乎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夏商周认真道:“从你的体检报告看,作为一个未来医生,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你被打个一两次,其实是完全不会有问题的。”
结合游戏套路考虑,类似王尔淳这样的角色被主角打过之后,甚至很可能产生人格修正的正面作用。
王尔淳泪如雨下:“你变了。”
看完桑霁云作者专栏所有言情小说的夏商周,获得了很多关于爱情的新知识,不得不点头同意:“我变强了。”但害怕被夏家兄弟联合双打的王尔淳依然怂怂地抱腿求饶,并不知道夏家夫妻正在二楼窗口,一人负责抓拍一人负责录像,确保用静态和动态完全记录他撒泼打滚的英姿——他俩终于想起来单反可以录像。
夏商周好奇:“那你为什么连左飞都怕?”
左飞可可爱了。
王尔淳生无可恋:“他生气很吓人的,他辱骂过我。”
夏商周不相信:“骂你?”
听出夏商周的怀疑,王尔淳激动说明:“他骂得特别狠,他说我是无时无刻不在求人关注的巨婴!”
确实是狠了点。
夏商周认为自己有义务替心上人道歉。
夏商周想了想,认真道:“不好意思。在用词精准上面,他可能是遗传了我妈妈。”
这是道歉还是补刀?王尔淳脸色发白,一手依然抱牢夏商周的小腿,一手习惯性去摸自己的小药瓶,掏出糖片就往自己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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